34、第 34 章（1/2）

中原中也将那些充满了探知欲望的眼神挡在身后,带着真寻走出森会社的大门，来到了正在装卸货物的码头附近。

“我从以前就想这么说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感慨——又或者是惊叹，“大小姐你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跨进集装箱的阴影里,中原中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身后的人驻足的动作——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位置。

——果然。

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他扭头,看到了自己如同月色一般的访客，像橱窗里精致的人偶,在三米开外的距离，沉默着和他对上视线。

那双清透的、宛如冰片一样的异色双眸，在火伞高张的午后,有如锋利的手术刀一样，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怎么？”她缄默的姿态让中原中也挑起眉,“有空调的地方会比较好吗？确实,按理说我至少应该为你倒一杯茶，但是我以为你不会想要被人围观，特别是现在，里面的情况比较、”

他略一思索。

“——闲。”最后他这么说。

“……”

“当然,如果你觉得——”

“中原先生。”

真寻打断了中原中也的陈述。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对面的男人立刻停止了即将出口的话语,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多谢您的好意,这里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个有趣的地点——或许对于绝大多数而言,同“浪漫”没有任何关联，但在真寻眼里,机械横行的码头比人头攒动的购物街要好得多。

作为日本开埠最早的港口，横滨港是东京甚至是日本的核心中转站。

这里的货物年吞吐量以“亿吨”为单位来计算，港边的大型岸吊日以继夜地持续工作,那些排着队的巨大货船甚至能让人联想到科技铸造的铁皮天鹅，井然有序地彰显着十足的未来感。

如上的特点让港口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络绎不绝的熙攘景象，更遑论现在是运输高峰的暑假工作日。

工作日的下午。

井然有序的机械工作声。

——理智可以完全压制住“感性”的时间和地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思考，这里对于她而言都是谈话的上乘之选。

真寻将手中包装精致的手提袋放到地面上，轻微的触地声很快就被货物落地发出的沉重声音所掩盖。

然后她向后退了一步，从集装箱的阴影里，退到阳光普照的世界里。

阳光从数千英尺的高空落下来，海水在风的吹拂下微微起伏，一抹稀薄的云在头顶铺开一片软绵绵的白，真寻在夏日燥热的氛围里，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运作。

“感谢您连日的好意。”

她站在地面上。

心脏就在胸膛里。

午后的阳光足够明亮，能造成暧昧的一切因素都在光明里无所遁形。

“中原先生的愿望，恐怕我无法达成。”真寻用平静的声音叙述这个现实，“我以为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我向您说过‘再见’（さよなら）。”

“……你确实说过。”

站在集装箱投下的阴影里，双手插兜的男人沉默片刻，然后抽出一只手推了一下帽檐。

黑色的风衣从他抬起的上臂掀起来，露出了暗红色的里衬，而他插兜而立的站姿让身上的西装马甲在腰线的位置，掐出了一道带着热度的褶皱。

他钴蓝色的眼睛，在阳光晴好的天气里，明亮到了近乎慑人的程度。

“这点你大可放心，你的那个态度，我确确实实地收到了。”

“……”

说着“了解了”的男人，脸上浮现的，却是和语言内容完全相反的笑容。

笑意让他的双眼微微敛起，微微柔和了他锋利的五官带来的侵略感，但是当他勾起嘴角的时候，有什么不能言说的危险感在空气里缓缓聚集。

那个笑容切割过她脑内的神经。

真寻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逐渐绷紧的声音。

“我很高兴您能有这样的认知。”真寻又退了一步，在阳光里抱起胳膊，“既然如此，相信这次我们应该可以达成一个愉快的共识。”

“说实话，我完全没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见到你。”中原中也有点苦恼地皱一下眉，然后又很快舒展，“不过那个也并不是什么重点——如果可以的话。”他对她微微欠身，“介意我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现在是下午，夏日的午后，一年里最为炎热的时间点。

他的眼神不可能比阳光更有热度。

他的声线也不会比湿热的海风更加缠绵。

明亮的阳光会驱散情绪带来的朦胧雾气，让理智的围墙在线条明晰的光线下固若金汤。

如果说有什么副作用。

大概是，过于灿烂的夏日阳光，会让置身于其中的人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还有过高的温度，让喉咙里产生了被灼烧的干渴。

真寻的唇角紧绷成一条直线。

“如果我的回答是‘介意’呢？”

“呵……”中原中也闻言笑了起来，他的眉眼里添加了一些名为无奈的情绪，“那你确实为难到我了。”

“……”

“不过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今天我也想要赌一下。”

他站在那里的姿态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意味，但是当他沉下声音的时候，如同开幕倒数一般的紧张感随着他的话语缓缓张开——

“今天晚上，借我一点时间，如果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依然无法说服你的话——”他的眼神从她的身上刮过去，轻柔的吐字顺着风一起缠绕到她的耳根，“那就是你赢了。”

“……”

真寻轻轻地张开嘴，她想要说些什么，她也认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但最后，她用一种沉默的姿态回复了他的提议。

“不过在那以前，有一点你必须要了解一下。”中原中也再一次张嘴，这一次，他的声音里织入了些许奇异的情绪，“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单独行动——至少对你而言，针对现在的情况，我并不推荐。”

“‘现在的情况’。”真寻重复一遍这句话，她抱着胳膊，用抗拒的姿态看着数米开外的男人，“您真是说了非常有趣的话，就好像刚才试图劝说我借用一点时间的人并不是您一样。”

“那是两回事。”中原中也垂眼笑了一下，然后又抬眼，笔直地看进她的眼底，“可能你已经把我的自我介绍删除了，所以我再强调一下。”

他在这里有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微微偏了偏头，鲜艳的橘色发尾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伴随着他的声音，如同一弯鲜艳的死神镰，无声无息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