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鹦哥(1/2)
小蓬莱那株……无端的,脑海里浮现那少年一袭白衣,倚着树干,朝她挑眉一笑,风一吹,凤凰花落了满头。
安知虞皱了皱眉,靠着窗棂,“算了,不种凤凰树,改种乌桕吧,到了秋天红艳夺目,很是好看。”
她今日一袭蟹壳青的袒领对襟衫,细腰阔裾,杏黄的披帛落在腕间,薄如蝉翼,晨起懒梳妆,青丝倾泻,眉眼动人。
孔商只瞧了一眼,便赶忙低下了头,领命去了。
桑落扶她坐回鉴台,绾发敷面,桃酥方才在外头听得闲话,忙来与她说道。
“郡主,大陈又来使团了,据说是来和亲的,提出想娶我朝公主呢,就是上回燕世子护送的那位……”
听她提起这事儿,安知虞稍稍来了些精神,“大陈使团何日抵达?”
“约莫就是这两日了。”
前世她不曾关注过大陈的国情,但也大约记得,蒙契动乱之际,七皇子陈淮提出与北唐联姻,愿娶公主为正妃,以示两国修好。
其实这个时机,多少有点儿趁人之危的意思。
若是平时,以北唐的国力,完全没必要嫁个公主去大陈,可如今蒙契在北境交战数月,若南边儿再生动乱,那便背腹受敌了。
显然这位陈七皇子,是瞧准了时机来的。
所以,会被送去大陈和亲的,必然不会是宋风荷。但安知虞猜测,前世联络陈淮,出谋划策,让他以联姻北唐为由,为日后承袭皇位铺路的人,应该是孟意远。
可如今,宋骄娇并未再纠缠孟意远,那联姻和亲这主意,可还是他出的么?
能有什么法子,避免让宋骄娇去和亲呢?如若不然,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惨死他?安知虞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
罢了,待使团抵京后,再看具体情况,且先与兄长通个气儿。
这事儿安则甫定然不会帮她,但兄长安知鹤会。
当日午后,便启程回雍宁王府,如今两座府邸不过也就隔着两条正街,一顶软轿,没几步就到。
本来她身为燕王世子妃,若归府,家里头定要兴师动众的,起先王氏还要正正经经来迎她归门,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王氏自然不愿错过这个用主人家身份待客人的机会。
可这半载来,安知虞是三天两头的回府,时常回小蓬莱暂住。安则甫和安知鹤自然是高兴的,反正燕王府如今就她一个主子,也没人管得了她。久而久之,王氏也没那个耐心,由着她仍似未嫁时,自由来去了。
许是因大婚后,宋惊唐一直不在京中的缘故,大伙儿也没改口,仍以一声郡主来称呼她。
径自入了府门,要往酹月居去,却在院内先碰见了安和乔。
这半载来,安明若与安和乔都在议亲,二人无嫡庶之别,自然亲事是要安明若先定的。不过安明若心里盼着某个人,数个上门说亲的都不应,倒将安和乔一直也拖着了。
虽北唐民风相较历代各朝开放,尤其权贵望族的娘子们,除却因家族需要联姻的,或是不受家里待见的,但凡受宠些的女儿们,在择婿一事上,还是相当有自主权。
以往刚及笈便急切着出嫁了,可如今大多娘子们更愿意多留在家中享福几年,拖到十七八再议亲的,也是常事。
嫁去别人家里,要服侍公婆,哪有在自个家自在。
可若真到了十□□,还未议亲,那便该是要着急了。家世好出身好的无所谓,若是出身稍次些的,可就经不起耽搁。
安明若本就大安知虞半岁,眼下将十九岁,安和乔倒是要小上一岁,如今也都十七了。
安和乔面上不说,可心里也是着急的,她不像安知虞这样的嫡出女儿,也不是安明若那种,虽是庶出,可如今生母掌着王府中馈,指不定哪天就抬为平妻了。
她母亲到底也只是个无用的妾室,这些年来靠巴结依附侧妃王氏活着。也亏得安则甫不沉迷酒色,除了明媒正娶的顾王妃,和当年老太太给安排的两个身边人外,便再未纳过妾室。
总的来说,安和乔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雍宁王府满打满算也就这么四个孩子,不像京中其他诸多世家大族,同辈光是排序都是十多位兄弟姊妹。
其实说到底,作为生母无权无势又不得宠的庶女,安和乔这些年也算过得不错了。除了脑子抽去找安知虞麻烦,反被算计外,倒也没吃过什么大亏。
安则甫待膝下子女,到底还算公允。只是因着与王妃感情深,且怜嫡子嫡女自幼没了母亲,便要纵容些。
不过,这份纵容也算是安知虞自个儿挣来的,毕竟在前世却不是这么个光景。前世里因为她的纨绔跋扈,不学无术,还总做些蠢事儿,一次次让安则甫失望,失望多了,便提起就是一肚子气来。
而有了安知虞的衬托,安明若与安和乔可就显得乖巧可人,才是爹爹的贴心小棉袄。
可如今,安知虞事事称心如意,虽说有些骄纵,但张弛有度,且还学有所成,同期在国子学结业考,还是夺得魁首;当年重阳宫宴上一舞,倾城绝艳,元宵宴上献画,连陛下都大加赞赏。
放眼整个上都城,还有比她更风光的么?
唯独能让人说道的,不过就是,嫁的郎君不如意。倒也不是不如意,就是觉着这位名冠京华的小郡主,低嫁了。
谁不叹惜一句,这样的家世出身,若嫁得端王,那将来可就是难以预估的出息了。
话没说出来,可心底基本都是明白的,将来端王是要继承皇位的。
毕竟如今北唐就这么一位能担大任的皇子了。
安和乔正坐在午后暖阳下晒着太阳,绣着一方帕儿,见着一路畅行无阻的安知虞,不阴不阳的轻哼一声,“也没见哪家嫁出去的女儿,还成日腻在娘家。”
安知虞步伐未顿,懒懒回一句,“也没见哪家嫁不出去的女儿,还有闲心绣花。”
一句话顶得安和乔愤然站起身,可安知虞却已经穿过长廊,眼风都懒得给她一个。
看着将要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安和乔冷声嗤笑,故意拔高了声儿道,“那也总比嫁过去就守活寡好。”
这话其实是蘸满了酸意。
安和乔原先心里还想着嫁宋惊唐来着,那少年不过大她一岁,年龄相当,模样又是生得那样的好,上都城中光是倾心他模样的娘子们不少。唯独碍于身份,燕王受打压,是以世家贵族自然无人敢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刚过转角,听得背后那一声,安知虞只步子略顿了下,连眉头都不曾皱,径自朝前走去。
反倒身边的桃酥桑落愤愤不平,光是想着,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四娘子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亏得郡主大度不与她计较,这样的性子,若搁别人家,怕是早就……”
安知虞淡淡开口打断她,“谁说我大度了,我可小心眼儿得很。”
人生苦短,何必处处为难,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只要顾忌心底在乎的,最要紧的便是,她又不是菩萨转世,凭什么惯着那些人?
“不搭理她是懒得,倘若非要自讨没趣,我奉陪便是。”
待转过了长廊,还未到酹月居,便在后花园中一处凉亭瞧见了安知鹤是身影。
安知虞一喜,穿过月牙门洞,正要上前,却蓦地步子一顿。
风亭下,顾横云难得乖巧的穿了身淡粉的半臂对襟襦裙,秋日的午后,懒阳漫金,女孩儿趴在石桌棋盘上睡着了。
安知鹤手中一卷书,视线却渐渐重书上移到了身旁,目光最终停在一双粉嫩唇瓣上。不由自主地,微微倾身,却在将要触及时,又止住,顿了顿,重新坐回去。
发乎情,止乎礼。
这样的行经,非光风霁月的君子所为。
刚一声释然轻笑,又兀自摇了摇头。眼风却扫到月牙门洞处的身影。
安知鹤饶是一愣,“阿虞。”
可听得他轻唤一声,安知虞却扭头就走,略有些气愤的模样。步伐之快,桃酥和桑落一路小跑跟上去。
安知鹤瞥了眼似要醒来的姑娘,忙提步跟了上去。
在廊下将人拦住,“阿虞,你跑什么?”
桑落和桃酥对望一眼,识趣的退开了些,由主子们说话。
“阿虞来得不是时候,扰了哥哥的好事儿。”安知虞转了个身,小脸上却掩不住的有些愤愤然。
安知鹤倒算坦然,也不辩解,只是笑,“阿虞都成了婚,嫁得了好儿郎,哥哥自然也是要替你娶个嫂子回来啊。”
“所以……”安知虞顿了顿,又回头瞪他,“所以我将来的嫂子,是阿云吗?”
明明三人时常在一处,她却没察觉半分,方才不是没看懂兄长眼底的深情,所以一时间才诧异,安知鹤的性子她了解,慢热得很,所以那绝非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的情愫。
“哥哥若是娶阿云,你不高兴么?”安知鹤笑着问她,“你自幼和阿云交好,往后成了妯娌,岂不是亲上加亲。”
结果安知虞立马道,“不高兴,当然不高兴!”
“为何?”
安知虞咬了咬唇,十分不忿,“本该我大她数月,从小这丫头就没大没小,也不肯唤我一声阿姊,如今反倒要我喊她嫂子,我才不要!”
未曾料到她不高兴的点竟是这个,安知鹤失笑,忍不住抬手去揉她脑袋,可手伸出去,才想起她今日梳着惊鹄髻,再也不似以往的小姑娘,留着柔软的额发。
最终手只能落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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