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121章（1/1）
“前朝的事都忙完了？”顾景淮行过礼后,太后有意无意地问他。
他穿着官袍，头上戴着乌纱，一副再庄重不过的朝臣打扮。
这些年他帮着她办了许多事,辅佐她从无恩无宠的妃子,到如今执掌后宫的太后,帮助缙儿由皇子成为如今的九五至尊,他的心机和谋略，是朝中许多老臣都无法比拟的。
幸而,他从不恃宠而骄，这些年两个帝王面前忠心耿耿，半点没有二心,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多年,这么疼爱这个侄子的原因。
与他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太后自认为自己很了解他，但今日，她却有些看不清了。
她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些年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为了什么。
他站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姑母,她是一朝的太后,同时,也是他最亲近的人。
今日却……
太后瞧他不说话,突然就笑了，“景淮，你告诉哀家，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在做什么,但今日却发现，那些只是他想要让看她看见的表象而已。
宫女端了椅子来，太后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殿内很快只剩下她和顾景淮两个人。
“姑母一直觉得你是姑母的骄傲，也是顾家的骄傲，但今日，却有些看不懂你了。”
“你帮助姑母登上后位，辅佐皇上成为一国之君，是不是都只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
太后看着他，很认真地看着，“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怨恨姑母？”
顾景淮不回答，只是环顾了一下左右，问太后：“明萱在哪儿？”
“你先回答哀家，你是不是一直在埋怨哀家，当年不经你同意就把傅相贪墨的证据呈给了先帝？”
当年顾景淮刚中状元不久，尚在翰林院任编修，先前就听闻有人对傅相颇有微词，他翰林院的顶头上司奉了先皇命令，暗中查探傅相的底细，无意中被他发现，他并不相信傅相会做出违背良心，私吞朝廷赈灾银两一事，便私下与人打探。
那日凑巧他上司外出办差，他见四处无人，就悄悄潜入了他的房间，不想在他桌面上，发现了傅相贪墨朝廷银两的账册，一时太过震惊，又恐被人发觉，便将账册藏了起来，不料，却不小心被太后遣来与他送东西的婢女发现。
婢女很快将此事禀给了当时还是妃子的太后，太后早就知道先帝想打压傅相，便派婢女给他送来了一碗下了药的绿豆汤，他喝了之后不省人事，婢女偷了他的账册，交给了太后，太后又把册子呈给了先帝，这才有了，傅相贪墨案的爆发。
翰林院的人经过查探，知道偷了账册的人是顾景淮，还大加赞赏他肯大义灭亲，是个不错的好苗子，期后对他更加器重，皇帝也因此对他刮目相看，这才成就今日朝中最年轻的顾阁老。
傅相一党却骂他趋炎附势，恩将仇报，是最没良心的白眼狼，这么些年，他从未替自己辩解过半分。
这么多年过去，他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太后以为他早就淡忘了这件事，直到今日见到傅明萱，太后才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忘记。
“你说话！”太后一掌拍到塌几上，有些生气。
顾景淮这时却笑了，他看着太后，道：“姑母要我说什么？说我怨您吗？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坐不到如今的位子。”
说不怨吧，这么些年，他心里确实有疙瘩。
毕竟如果不是她，傅相一家不可能会被灭门。
他更多的是怨自己，怨自己无能，没能替他查清真相，就让那本册子落到了别人手里，也怨自己太过轻信别人，导致傅氏一族灭门。
只是这些年他除了怨恨自己，更多的是，竭尽全力去查那伪造册子的人。
“你果然怨我害了他们！”太后跌坐在罗汉床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看了这么多年的侄儿，“可你就算怨我恨我，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顾景淮这时只是想笑，“傅氏一族因为姑母而枉死，我只救下她一个，姑母竟也要赶尽杀绝吗？”
太后道：“她会害了你的！”
傅相一案当时轰动京城，但凡跟傅相有过来往的大臣，要么被杀，要么被流放，几乎全都已经不在了，而他，竟然把他的女儿这么明目张胆地养在身边，这要是被朝中那些言官知道了，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我既然做了，就没有怕过。”顾景淮若无其事道，淡淡地看着太后，“姑母现在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了？”
“哀家不会让你见她的！”太后态度强硬，“今日是哀家的寿辰，顾阁老既奉皇命替哀家好好办，那就请回正殿好好准备吧，哀家对这场寿宴很是期待。”
顾景淮眼神冰冷地看着太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太后面前流露出这种情绪来。
太后轻轻地笑了，“放心吧，哀家知道你十分疼爱她，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她的。不过……”
她看着顾景淮，“如果你不听哀家的话，乱闯慈宁宫，那哀家可不敢保证她的安危了。”
这是在用明萱的性命威胁他了，顾景淮忍不住握了拳，头一回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答应带她进宫，谢永嘉的表情不似作假，他很担心明萱，但他明白，他不能让太后看出来，否则，太后只会对明萱更加不利。
至少听太后的口气，他知道明萱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他稍微松了口气，望着面前令他感到陌生的太后，终是妥协，“姑母最好说话算话。”
太后轻笑：“哀家自是一言九鼎。”
顾大学士甩袖离开了，太后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苦涩来，这么多年的姑侄情分，终究抵不过他与傅相的师徒情。
老嬷嬷进来替太后添茶，太后问老嬷嬷：“这些年哀家是不是太溺爱他了？”
老嬷嬷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后说的是顾大学士，笑着回道：“大学士才智过人，便是没有太后，他也一样能坐到今日的位子。”
太后看着她，嬷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道：“奴婢该死。太后与大学士姑侄情深，自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太后笑了，笑得有些张狂。
姑侄情深，估计只是她心里这么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