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1/2）

当日黛玉便把英莲留下了。

殿试那日,卯初便要入宫，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按时间推,为了强占好位置,至少四点前要到宫门外吧。殿试是露天的，且不排坐席,先到的往往占据前排或是光线好的位置,后到的只能哪有空坐哪。若是摊上光线不好的位置，自然要费神费力；若是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坐一天，人往往也受不了。

另外，殿试可是要见皇帝的,监考大臣也多为翰林出身的大学士、高官,仪表当然得注重。起码要比平日打扮的考究些，这又要不少时间。

从居所到宫门，有远有近,取中间的，也得小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新科贡士最迟在三点前便要起床梳洗,心理素质差点或是谨小慎微的，一夜都不睡觉也是很正常的。

陆离前一天倒是早早睡下，吴夫人和英莲忙活了一夜，未曾合眼。

时辰钟刚指到丑时三刻（两点），吴夫人便打发人忙将陆离叫起来，英莲这里肉饼下锅。陆离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已差不多到寅时，热腾腾的肉饼正好出锅。车马早已备好，吴夫人同陆离上车，英莲递上食盒，肉饼还是热腾腾的。

马车行动前，吴夫人掀起帘子嘱咐：“忙活了整整一夜，怪累的，英莲丫头，你随你芳姐姐好好歇一会子去，别的一概都不用管。”

芳姐姐便是慧芳，吴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之一。

又吩咐慧芳：“等英莲歇够了再好生送她回去。英莲今儿可不是下人，是我的客人，你若是怠慢了，回来我拿你是问。”

慧芳屈身：“夫人放心，奴才定会照顾好英莲妹妹的。”

吴夫人将陆离送到宫门外，看着他点名进去了，消失在重重宫墙之中，方恋恋的收回目光，坐车回去，等傍晚时还要驱车来接。

彼时东方的天空刚出现一几缕橙黄，跟着执事太监走走停停，从几缕橙黄，变作漫天猩红，继而渐渐出现一条一条的鱼肚白。巍峨的宫殿此起彼伏，在朝阳的映衬下，雕梁粉壁熠熠生辉，似精致的工艺品、闪闪发光的宝石。

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程序，新科贡士们终于在太和殿前的丹墀上坐定，开始答卷。

殿试只考策问一项。

本次策题占两页，约莫五百字左右，问了两大类：一问治学，二问为政。

其中为政是重点，站了全题四分之三的文字。主要涉及三小类：治民、治军、防范自然灾害。题目并不复杂，类似假如某地连绵阴雨，造成江河决堤，赤水千里，大量农田被淹，老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你是当地父母官会怎么做，如果你是朝中大臣，会向皇帝题什么建议等等；边地夷族屡次进犯，骚扰当地百姓，该如何解决之类。

陆离一看，这根现代靠公务员也差不多啊，而且时间给的很充分，整整一个白天，只要写一篇两千字的文章，阐明自己的观点就差不多了。

殿试对策一般在千字以上，低于一千字以不入式论，该考生直接打入三甲末等。若想拿高分，一般要把文章写得充实、详尽，试卷共八页，要写到最后一页，空余四到八行为佳，这就差不多要两千字。

古代士子往往讲究雕章琢句，写一首五言绝句往往都要构思半天一天的，更有一个字推敲一两天的情况。一篇两千字左右的文章，又是决定着以后前途的殿试，更得用心；二则这些书生埋头苦读数十载，前半辈子大半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了，问他们孔孟之道或是随便从四书五经里挑一句出来，问他们出自哪一本书哪一页，上下文是什么定能对答如流，至于具体政务、应急处理方法嘛……

个别书呆子甚至连书房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见识和处事能力都有限，脑内贫乏，写东西一点一点往外挤，自然也慢些。

陆离是第一个写完的。

怎么说他前世也当过五年公务员，还是深入扶贫第一线，疑难问题不知道处理了多少次，这辈子又跟父亲四处为官，又游历过大半个国家，啥事没见过。根据上次父亲治水赈灾的具体经验，吸取前世先进的治国理念，结合这辈子先生教授的知识，加上自己的总结，陆离引经据典、洋洋洒洒一口气写了两千余字。

停下笔，他才猛然发现已经写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最多还能写下三行。

正好，也到结尾的时候了。

添上一句总结性的话，点题，结尾，留下两行空白。

抬眼看看时辰钟，才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一扫，周围考生凝眉咬唇，或苦苦思索或蘸墨挥毫，个个都是全神贯注的样子。他大着胆子抬头往高台之上瞅了一眼，入目一片明黄，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皇帝还真耐得住性子，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坐得直挺挺的。

监考可不是一个轻松活，尤其是这样持续一天的考试，别说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皇帝了，叫他都未必受得了。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亲自阅卷，新科进士被称为天子门生，也就是皇帝的学生。

天地君亲师，师生情分在古代是一种牢靠的关系网，皇帝为了笼络新科进士，往往都会亲自监考，也就是坐一天。

这是其一。

其二，殿试录取从数十人到一二百人不等，这些以后都是要在帝国为官的，还有的会进翰林院，成为皇帝的近臣，不能只看卷面，不见见真人皇帝怎么放心？

怕引起人注意，陆离只匆匆看了一眼，便仍低下头。从大早上折腾到现在，连口热茶也没喝上，之前是写文章投入进去了，不知道饿，如今闲下来，登时感到又饿又渴，摸摸盛食物的筐子，肉饼早已凉透了。不过这会子也讲究不了这些，从筐子里翻出几块肉饼，陆离用一张干净的纸包了，揣怀里，放轻了脚步来南院茶水间，要一碗热茶，就着凉肉饼小口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