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忽悠（1/1）
贾家沸反盈天。
贾赦和张玥垂着头站在一旁,贾政与王氏跪在史氏下首，王氏呜呜咽咽的哭着，贾政哽咽地劝慰道：“是儿不孝,不能再侍奉母亲膝下，还请母亲莫再伤心。”
史氏却不理这话，只搂着贾珠和贾元春，一声声的哭着贾代善：“老太爷啊，你怎么就那么去了,留下我这没用的妇人，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政儿去那险恶之地,这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贾珠已经八岁了，所以只是抿着嘴拍背安慰自家祖母，偶尔抹一抹眼眶。贾元春却才四岁,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见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哭了，也扯着嗓子大声哭嚎：“娘，祖母。”
可惜这两个平日里最疼她的人却没一个应她。
贾赦本不打算说话的,但听着史氏这话却吓了一跳：“还请母亲慎言！二弟无功名在身，如今却越过许多进士得了实缺,这定是圣上给父亲、贾家的恩典,怎可妄言！母亲这话若是让别人知道,还以为二弟是对圣上有怨怼之心,对二弟可是大大不利！罢免官身都是轻的，说不得就要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这话一出,贾政伏在地上的身子都抖了一下，王氏和史氏也仿佛被掐住了脖子，整个人都僵住了,脸憋的通红。
屋子里一时陷入寂静，只有贾元春还在用越见沙哑的细嫩嗓音嚎哭。
史氏楞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般地呵斥道：“你胡沁什么！政儿最是忠心，怎会对圣上有怨怼之心，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政儿好，这般罪名都能泼在自家弟弟头上，你这个做大哥的未免太狠毒了些！”
说罢又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个这么狠毒的不孝子！老太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这不孝子是如何残害兄弟的！”
倒打一耙玩的特别溜。
贾赦脸色难看，这就是他的好母亲，为了心爱的小儿子，什么都能往他头上推，丝毫不顾这些话会给他带来怎样的灾祸。
王氏也呜呜咽咽的跟上：“大嫂，我没想与你争夺这府中的管家权，你何必让大哥如此说老爷呢？”
被点名的张玥轻轻扯了扯嘴角，这一幕实在太熟悉，守孝的这几年不知上演了多少遍。可惜王氏似乎忘了，她们早已分家，之所以过去她能在这府里管些事，不过是自己有时候被史氏折腾的烦了，随手丢出一点好处，让史氏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安静一段时间而已。
张玥懒得搭理王氏，因此并不出声，只是偷偷伸手勾了勾自家夫君的衣角，以作安慰。她知道，夫君虽然早已对史氏失望，但到底这还是他的母亲，有时候一些言语依然能伤到他。
贾赦偷偷瞥一眼自己的妻子，示意自己还好，然后也不理史氏和王氏，只看着贾政道：“二弟，母亲和王氏身在内宅，不知道朝堂上的情况情有可原。你如今已经在工部点卯一段时间，也有知交好友，应该知道如今圣上已经启用许多青年才俊外任，这代表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贾政抿了抿唇，他哪有什么知交好友，曾经的同窗在科举远超过他后，他就已经不与人来往，如今在工部的那些同僚，也只是点头打招呼的关系。
不过虽然关系不好，但同僚们平日里当值的时候也喜欢聊些时事八卦，他也能听到，而最近大家聊得最多的就是大量青年被外派的事。
那些同僚言语间都是羡慕，都说这些人是入了圣上的眼，以后必是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
贾政当时听着，心里也是有野望的。
面对贾赦的问题，贾政沉默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
只是他想去的不是西南这等穷山恶水之地，而是江南的富庶之地啊。
贾赦却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道：“你明白就好！父亲曾是先帝的肱股之臣，咱们作为父亲的儿子，岂能堕了父亲的名声？为兄亦有报效之心，只可惜承袭了这爵位，等闲不能离京，却是不能为圣上分忧。好在圣上还念着父亲，给了你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你可一定不能辜负了圣上的期望，堕了父亲的名声啊！”
“可是西南……”贾政觉得兄长说的有些道理，但他还是不想去西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贾赦再次打断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觉得西南那地方太过于复杂，害怕不能胜任是不是？要为兄说，你这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圣上英明神武，难道不知西南的难处，但既然点了你的名，肯定是觉得你身上有他人不及之处，能够很好的处理西南这种情况。越是差的地方，才越容易出成绩，江南倒是好了，但在哪里即便做点什么也会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怎么能显得出你有能力？而越是这等未开化之地，其他人都不行，但你去了就能处理好，这得有多大的才能？圣上能不将你记在心上？只这一遭，未来封疆大吏在望啊！”
贾政被他兄长一席话说的热血沸腾，只觉得圣上实在是太英明了，竟能一眼看出他是个经世之才。是了，但凡大才，必要先经历磨难，才能散发光彩，圣上便是要用这西南之地磨砺自己，将来才好对自己委以重任啊！
贾政被自己的脑补感动的热泪盈眶，仿佛已经看到了他未来成为一代明臣，辅佐当今圣上开创盛世，君臣双双青史留名的场景。
“兄长说的对！是弟之前想左了。”贾政郑重的向贾赦道谢，又严肃的对史氏说道，“儿子知道母亲疼惜儿子，但为人臣者，首当为君尽忠，这亦是父亲时时教导我们的道理。如今圣上需要儿子，儿子便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为母亲尽孝，待儿子从西南荣耀归来，必让母亲凤冠霞帔加身！”
说着他重重朝史氏磕了一个头：“西南遥远，赴任事急，儿子不便再耽搁，这便回去准备了。”
说罢也不待史氏反应，顾自起身，转身就走，走至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还愣愣地跪在地上的王氏，不悦道：“王氏，还愣着作甚？还不回房收拾东西。”
“哦，哦。”王氏被惊醒，手忙脚乱的起身，甚至都忘了给史氏告辞，快速的跟着贾赦走了。
史氏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还在摆动的门帘，心里尽是愕然。
贾政有才能？狗屁！知儿莫若母，虽然她疼爱这个儿子，但这么多年也早就看清，她这小儿子不过是平庸之姿，若不是老太爷临终给他求了个官身，让他自己考，还不知多久才能考出来。
如今却以为圣上是要对他委以重任？呵呵，虽然她对如今登基的六皇子也不太看的上眼，但也不觉得六皇子会眼瞎倒这种程度。
何况，因为重视就要把人放到最险恶的地方去磨砺？骗鬼呢！连她这个内宅妇人都知道，越是心腹看重之人，才越要放到最重要的财政之地！
连她都能明白的道理，她这个最疼爱的儿子却不明白，史氏一时有些悲从心来，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指望这个儿子。
忽悠住了贾政，贾赦十分开心，但他也不会留下来继续承受史氏的无理取闹，因此趁着史氏愣神之际，麻溜的告退：“儿子去给老二准备仪程。”
然后带着媳妇溜之大吉。
直到出了史氏的院子，夫妇两人目光一对，才双双勾起嘴角，乐的眉眼齐飞。
“老二……还真是母亲的好儿子啊。”贾赦感叹道。
张玥想到婆婆刚才被小叔蠢的目瞪口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在还记得这是在外边，连忙咳嗽两声，敛了神色。
贾赦对妻子的态度不以为意，只嘱咐道：“回头仪程准备的丰厚一些。”
张玥点点头：“我晓得。”反正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以后贾政远在西南，两家也没法走礼，这次丰厚些，堵了婆婆的嘴，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贾政即是当了真，就不再磨磨蹭蹭，反而雷厉风行起来，势要让圣上看到他为君分忧的决心，因此不过十来天时间，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启程。
这中间还有些波折，史氏把贾珠和贾元春都留下了，这一点倒是没人反对，一是两个孩子年岁都小，怕是不能适应这么遥远的路程；二是西南那边着实条件不好，两人还是留在京里能受到最好的教养。
但史氏还要将王氏也留下，说是习惯了她的侍奉，而且也能教养儿女。这别说贾赦不同意，王氏自己首先就不乐意了，别说教养儿女，自从史氏将贾珠和贾元春接到自己院子里，王氏就很少能摸的上手，如今两个孩子对她都不比对婆婆亲近。至于侍奉婆母，呵呵，若不是要看两个孩子，当谁愿意在婆婆的院子里一站就是一天吗？
而且，贾政这一去最少也是三年，她不在，还不知道多少狐媚子要爬上床去，将来她又得要多多少庶子庶女。况且，王氏觉得她还年轻，如今只有珠儿一个还是不保险，还得再生一个才是。
在几方都不同意之下，最后王氏还是跟着贾政启程了，不过随着一起的，还有四个史氏才给的掐腰拂柳的俏丽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