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1/2）

“是谁委托您研究这个功能简单的智障的？”

这句话传到高处的时候,齐木空助已经转过了身，就像是善变的小学生对自己捕捉来的雀鸟失去了兴趣，似乎连看一眼的欲望都失去了。

尽管地面上还躺着他刚刚抛弃的耳扣形的心音屏蔽器——那是一种贵重的、可以打破“异能”界限的发明，但他却连回收的欲望都没有,在亲手摧毁之后,兴趣恹恹地转身,即将跨进身后集成处理器一般刻着金色线条的走廊里。

但是他因为这句话而停住了。

蚀刻电路一般的金色光线照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中央处理器一般没有感情的运作核心。

“事实上,从两年前您见到我开始，我就应该点破您的谎言，但是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亲切地沉默到了现在。”

真寻向前走了两步。

滴哩，滴哩。

她踩过的地面漾开一圈圈水波一样的电子荧光,淡淡的蓝色,就仿佛是巨大的星空下，水面上迤逦而过的萤火虫。

“希望您金鱼一样的脑子里还残留着最基础的记忆——那个时候，您说您是如何找到我的？”

“因为你身上‘存在异常的能量波动’，”

齐木空助微微偏头,各色流光淌过他年轻英俊的侧脸,让他看上去有一种十足的诱惑力,哪怕表情十分讥诮：

“你以为检测到这个很难吗？”

真寻冷冰冰地笑了起来。

“啊,您没有意识到一点,这并不是困难与否的问题，我问的是——是什么让您认为,我身上的异常波动不是由于我是个灵能力者，而是因为‘身上存在一个智障’？”

“……”

“或许我应该问您，我身上的异常波动同‘灵能者’或是‘异能力者’有什么不同？又或者,我身上的能量波动，同‘次元的魔女’又有什么区别？是什么让您直接锁定了我身上‘存在什么’这个结论的？”

“——你觉得，你能理解粒子物理、量子场论又或是超弦理论的本质吗？”

齐木空助终于转过身，缓慢地，他身后走廊里的金线上有明亮的光晕流过去，就像是庞大的处理器正在运作，一瞬间点亮他身上机器似的金属质感：

“即使我真的将数据模型放在你面前，你就能理解我建立的假设是多么精妙而且完美了吗？”

“您的话简直对不起您在实验物理方面取得的成就，总所周知，理论用来解释现像，现像修正现有理论，所有的理论都需要经过实验来锚定真伪——”

真寻看着眼前衍射仪一般巨大的仪器，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对话模式有什么问题：

“没有入手过实物、没有拆分过构成，仅凭着‘这世上可能存在这么一种波动’就能确认它的运作原理、剖析它的内部结构、完全掌控其模式并且制约它的存在本身——如果真的能办到这样的事情，那齐木空助，您恐怕早就不是‘凡人’而是‘神’了。”

“你并没有我办不到的证据。”

齐木空助的目光缓缓落在真寻身上，透过蓝光满溢的房间，透过字符构成的金色雨丝，精准地，捕捉到运行的仪器旁纤瘦的身影。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月见坂真寻小得会被忽视。

就像一只蝼蚁，永远都没有能力攀登到他的高度。

但齐木空助流淌着金属光泽的目光越过了自己制造的仪器，准确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他看到她微微垂着头，反射着各色幽光的黑发像夜色一样浓稠。

“你该不会只有这样一点都不缜密的逻辑演绎吧？”

真寻闻言笑了起来。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滴哩，脚下的电子音像是舞姬翩跹的水袖。

这一步让她跨进了机器柔白的光团里，有频率的明暗变化让光如同水一般漫过她的脸，当她仰起脸的时候，就像是圣光里诞生的精灵，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纯净。

她对上齐木空助的视线，清凌凌的双眼，在白色的光晕里绚烂得如同头顶的银河。

“我从未向您介绍过我身上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让您从一开始就认为，‘它’是存在智慧的个体？”

齐木空助眨了下眼。

他青灰色的瞳孔里溢出一点光泽，迅速点亮了金属一样的双眼，就像是赌玉时几乎要放弃的人又发现了其中蕴含的价值，他定定地看着真寻，插兜站在那里的姿态就像一幅凝固的画。

“我又在你身上看到了那个接近智人的影子了，月见坂。”

他带着笑的爽朗声线沾上了点属于人类的热度：

“世界上浪费资源的猴子少一只总是好事……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我没有签署保密协议。”

他向前走了两步，从水平距离而言，似乎离真寻更近了些：

“四年前有人找到我，让我研究一下那个玩意的运作方式……嗯，我当时处于人生的低谷期，完全是自暴自弃的阶段，所以金钱就可以驱使我找事情打发时间。”

齐木空助在这里停住了，很久都没有下一句话，就好像他的叙事到此为止，再也没有接下来了。

真寻了然地点头：

“是什么人、什么势力、在什么地点、有什么具体目的——看起来您并不打算告诉我这些。”

“谁知道呐，对方实在是太过凶恶了，我完全没有胆量问呢。”

齐木空助恶劣地笑起来，那副样子就像是在喜欢的人的课桌里放进虫子的尸体来等待对方哭泣的小学生，恶劣又幼稚：

“但我可以告诉你，针对那个智障的全套研究我都已经完成了——全部。”

他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真寻平静的面容，在她脖子的蓝色丝巾上凝固，晴朗的声线微微沉下去：

“所以，无论对方是谁，最终你都是以我为对手的，月见坂。”

后悔了吗——他无邪地歪着头笑起来的姿态就像是在这么问。

在他一眨不眨的凝视里，站在白色光晕里的真寻眨一眨眼，纯色的微光衬得她莹润如玉雕。

而后她蓦地笑出了声。

冷质的，如同一阵凛冽的风刮过室内，几乎让周围幽冷的蓝光要冻结在寒风里。

她眼底的星河凝聚成刀刃，似乎能割开这世上一切的阻碍和屏障。

“有趣。”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是笑着的：

“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谜题，也没有破不开的局，只要迷局本身不是由暴力组成的，那就存在着能撬开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