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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之后,姜嬷嬷发现自己的课堂又有了变化。

之前，可能是因为身份和气质问题,几位小姐对齐莲莲都有几分不屑，姬若娆是懒得搭理任何人，慕云凤是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小公主就跟没这个人似的，只有燕菁菁不知怎么和齐莲莲亲密起来。

可自从小公主读了那篇险些害她中风的《美妾》之后，姜嬷嬷发现所有人都离齐莲莲远远的，燕菁菁再也不跟齐莲莲坐在一起,小公主依旧当没看见她,最怪的是慕云凤,看齐莲莲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忌惮。

姜嬷嬷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懒得管这些郡主,只要她们能好好得不打起来就行。

最让她头疼的是小公主,皇帝说了小公主才是她教导的目标，为的是扭正小公主心里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可姜嬷嬷深感这个任务太过艰巨，她恐怕无法完成了。

好在这些天小公主很乖，上课时表现完全正常,只要她不让小公主回答问题,就能一切太平。

小公主忙着“照顾”受伤的姬若娆,每天上午的课一结束,小公主就跑去找姬长夜，在天香楼用膳后再带着食盒给姬若娆送饭。

姜嬷嬷甚是欣慰,小公主有些想法虽然惊世骇俗，但人还是很善良的嘛！

燕菁菁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还劝慕月奚,“你何必这么辛苦呢，要我说，宫里的饭菜也不错，未必就委屈姬郡主了，你也歇歇嘛，每天中午都往外跑。”

慕月奚抿唇一笑，“姬郡主毕竟是因为我伤的，宫里有太医，换药的事也轮不到我，我总要做些什么心里才舒服。”只要她多接触姬长夜，就算顾东廷寸步不离，也总会找到机会的。

两人沿着伴月湖散步，清风从湖边拂过来，带起阵阵凉爽，燕菁菁勾着垂下来的柳枝，低声问：“那个《缠心怪谈》你怎么只写了十册，就没有后续了？”

慕月奚没说话。

燕菁菁：“哦，对，不是你写的。”

慕月奚不肯承认，她也就不揪着问了，换了个话题，“慕月奚，你真的一点都不恨皇帝吗？”她住在龙极宫跟皇帝同吃同住也许是被迫的，但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皇帝有多宠她，她也很是自在逍遥。

“嗯，一点儿都不恨。”慕月奚想了想，又道：“要说我对他有什么不满，那我唯一怨恨的就是他为什么没有早生十年。”

“早生十年做什么？”燕菁菁奇怪地问。

“早生十年，早十年结束无休无止的战乱，很多人就不会死了。”

燕菁菁抽了口气，震惊地看着慕月奚，“你是真的一点儿不怪他灭了你们慕氏王国！”

慕月奚神色平静，“对呀。其实怨恨他的也就是享受着王权富贵的皇族罢了，对那些黎民百姓来说，天下一统再无战乱，男人不用去送死，妻子姐妹不用牵肠挂肚，家家安居乐业，这才是幸福吧。”

燕菁菁：“……”

慕月奚：“他对待五国的百姓并无差别，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普通民众，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燕菁菁说不出话来。

慕月奚：“我恨的不是皇帝，我恨的是战乱。你知道五国混战这些年死了多少人吗？这些人……原本都不用死的。”

说到这里，她心情明显变差了，转身就走，只留下燕菁菁一个人呆呆地望着湖面。

……

上午的课一结束，慕月奚照例和姬长夜一起去天香楼。

顾东廷沉默地跟在一旁，对这两个人每次都选天香楼从不换地方感觉十分无语。他也看出来了，姬长夜是被迫跟着小公主来用膳，满心不情愿哪里还在意什么用膳之所。小公主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想花心思选地方。

慕月奚跳下马车，招手，“顾东廷，我想买些那家的花生回去，你帮我去买吧。”她总要试着把顾东廷打发走，也许他就渐渐放松警惕了呢。

顾东廷给车夫怀里扔了碎银子，“去给小公主买花生。”

慕月奚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每次都这样！

突然，她眼睛一亮，指了指街对面不远处的胭脂铺子，“顾东廷，你看！”

那铺子门口刚刚闪过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是罗玉嫦。顾东廷的脸色变了一瞬，迅速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慕月奚眼睛转了转，“顾东廷，我也很喜欢那家的胭脂，你帮我去买好不好？”

顾东廷不为所动：“奴才不会挑。”

慕月奚推了推他，“去嘛，不用你挑，你看看罗小姐买什么，帮我照样买一份就行。”

顾东廷下颌紧绷，“小公主可以自己去。”

慕月奚想了想，看向旁边的姬长夜，“姬亲王，要不咱们先去胭脂铺子逛逛？我看姬郡主最近也粉黛不施，兴许是带的胭脂用光了，又用不惯宫里的，咱们给姬郡主也买些胭脂水粉吧？”一成不变地进天香楼用膳再出来，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总要发生些变化才好。

姬长夜颔首：“舍妹不常用胭脂水粉，小公主无需挂念。不过小公主想去逛逛，姬某自当作陪。”

他今日没穿绛红色的亲王袍，而是一件苍蓝色圆领锦袍，袖口和衣领用银线勾着云纹。

慕月奚笑盈盈地说道：“姬亲王穿这件也好看，我发现你穿这种浓重些的颜色都不错，更显得面如冠玉俊美风雅。”她得把姬长夜的穿着记下来，最好把刚才她夸奖的话也记下来，等会儿回龙极宫之后还能说给大帝王听，虽然大帝王多数时候都懒得生气。

姬长夜狭长的凤眸中暗光划过，他知道她在故意夸他，但人心就是这么奇怪，被人夸赞总是忍不住会愉悦。而且她夸的都是事实，早上他穿这件苍蓝色锦袍的时候，也发现这种浓重颜色格外衬他的肤色。

两人并肩穿过大路去往街对面的胭脂铺子，顾东廷落后两步跟着。

刚刚走到路中，突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不过转眼间就到了跟前。

“小心！”顾东廷连忙上前两步，拉住慕月奚的胳膊，想要带着她离开路中。

姬长夜眸光闪了闪，却故意慢了一步。如果他“不小心”伤在了马蹄下，那之后就不用再跟她一起来用膳，他也就不用担心因为拒绝陪她用膳害得妹妹受她折磨，妹妹也同样不用再担心他在跟她相处的过程中被她所害。

眼看着到了跟前的马蹄，姬长夜眼眸眯了起来，他只需受些轻伤即可，他能挑好时机，既让自己受伤又能避开要害。

“快让开！”在他刚刚想好要行动的时候，胳膊却被抓住了。她纤白的手指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臂，用力把他往旁边带。

她那点微末的力气怎么可能带得动一个成年男子，慕月奚着急了，姬长夜不能这么伤在马蹄下，她要的也不是让他受伤，而是让他死。见姬长夜还有些发愣，她干脆双臂抱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路边扯。

就这么一耽误，马蹄已经踏了下来。

顾东廷脸色一变，想要抱起慕月奚。

姬长夜盯着那紧紧抱着他胳膊的双手，神色复杂，终于改变了主意。

两人几乎同时揽住慕月奚的腰，一上一下两只手臂横在她背后，带着她往路边一跃。

两人力气叠加，推在背后的力量很大，慕月奚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回过身看看姬长夜，再看看顾东廷，两人都没事。

慕月奚松了口气，怒火随即上涌，一指那个纵马之人，“把他给我打下来！”

她没看清马上之人是谁，顾东廷却看得一清二楚，低头盯着她，“小公主确定？”

慕月奚眼看着那马快要跑远，大怒：“打！”

顾东廷眼神冰冷，伸手从身上摸出一大块碎银。要是他还是当初的指挥佥事，早就一马鞭将此人抽下来了，被人陷害成了内侍后收敛了不少，可既然小公主发了话，他也没必要客气了。

扬手一抛，碎银犹如利箭射向那人后背，那人惨叫一声，从马上掉落，重重地摔倒在青石路上，翻滚了几圈，不动了。那马失了主人，往前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慕月奚也不去买什么胭脂水粉了，提着裙角大步冲向那坠马之人，走近一看，呦呵，认识，怪不得顾东廷要问她“确认”呢。

倒在地上的正是慕郡王慕云峦，他被摔懵了，吐了几大口鲜血后渐渐回神，虚弱地骂道：“哪个王八犊子打了本王？”

有路人好心提醒他：“别管你是什么王了，闹市纵马本就不对，你刚才差点撞到人了。”

慕云峦呸地吐出一颗牙，“本王的妹妹可是救了陛下性命的小公主！本王想、想怎么骑马就怎么骑马！谁、谁敢拦本王？”

他摔下来的时候马鞭也飞了出去，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捡了起来，那手拎着马鞭过来，慕云峦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那手指似乎有几分熟悉，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抬本王去医治？！再敢磨蹭，本王把你们全杀了！”

“呵，郡王好大的官威，我先给郡王医治医治。”软软糯糯的话音刚落，那马鞭就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

慕云峦被抽得惨叫连连，却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他本就摔得气息奄奄，被马鞭一抽，没几下就晕死过去。

顾东廷拉住了慕月奚的手臂，“别抽了。”再抽下去她的手指可能又要红肿。

姬长夜也抬手架住了她的手腕，“再抽他要死了。”从疾驰的马上摔下，没当场摔死已经算是运气，再被她抽下去，可能真就没命了。他倒不是在乎慕云峦的死活，而是不想卷入这种没必要的纷争，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远处有仆从惊慌失措地追来，“哎哟我的郡王您可慢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