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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噩梦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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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惊唐的话,让安知虞彻底僵在原处。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果然也是……

安知虞只觉着,有某种不知名的恐惧,渐渐顺着肩脊爬上后脑,不由得回想起种种不愿再回想的事情。可前世那么多的事,可她这会儿想起的,却只有皇城被攻破后,她被囚禁在鸾台的那三个月。

鸾台高百丈,独立于众殿宇之间,是前朝的景华皇帝,为其宠妃修筑的摘星台。而北唐立国后,因元皇后册封那日,据传有鸾鸟盘旋其上,后被太/祖皇帝赐名鸾台。

鸾台之上,能睥睨三宫六院,俯瞰整个大唐宫城。

可那时,她能看到的,只有数十日不灭的大火,哀鸿遍野的宫城。在鸾台的日夜是孤寂的,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在鸾台服侍的两个侍女,都是哑巴。

唯有那个嗜血杀戮的少年暴君,来过几回。不知道为何,他没有杀她,但这比直接一刀了断,更让人难受,终日惶惶不安。

那三月的时间,仿若与世隔绝,她不知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可是战死了?兄长到底去了哪里?梁嬷嬷是否也在那场屠杀中殒命?

直到那日,她终于寻得机会,逃出鸾台,一路被追杀到了城楼上,依旧未得知任何消息。然后就在他射来那一箭时,坠下城楼而亡。

这一刻,安知虞后悔两年前,重生回来时,没有选择直接杀了他。

太可笑了,她一无所知,竟然还想利用这少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曾经还以为,自己或许能够掌控他,用那点儿自以为是且微不足道的情谊,来说服他。

真的是,太可笑了。

宋惊唐垂眼,看着她脸色渐渐发白,一双清亮的桃花眸,闪烁着惊慌无措,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攥紧的手有着细微的颤抖。

少年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些,的确是想吓唬她,可当她真的被吓到时,似乎心情也没有想象中愉悦。

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上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指腹轻轻摩挲,忽然开口,“郡主在害怕吗?”

他自幼练武,弓箭刀枪皆有射猎,亦是在战场上死人堆里打过滚,即便才十七岁的年纪,可掌中已有薄薄一层茧。

与她一双柔弱无骨,柔嫩细腻的手相比,便显得粗糙了些。单凭这点,便不像京中的贵公子。

即使安知鹤宋临他们,亦是自幼习武,都是为了防身健体罢了,而宋惊唐,却是为保命,为杀人。

即使在京中待了七年,可那股野性依旧没有被磨灭。

安知虞这回不敢偏头躲开了,任由那带着薄茧的手,摩挲在脸颊。她要如何回答?如实点头?还是绝犟的说不怕?

用了很大的劲,才压下心间的惊惶,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面对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但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微微用力的抱紧,还抬手按在她后颈,轻轻摩挲,似安抚,“郡主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你如何。”

安知虞僵硬着,不太敢动,他轻轻安抚在后颈的手,更像是被捏住命运的后颈。

沉吟半晌,才终于灵台清明起来,她脸颊紧挨着他胸襟前,华贵绣金的山兽纹略显硬朗,贴着脸颊,有些微刺。安知虞沉声道,“世子既知前尘往事,又何必再装模作样,若说娶我,实则更想杀了我才对吧。”

“郡主也不必妄自菲薄。”轻抚在后颈的手,顿了顿,再次落下,像是安抚受惊的小猫儿。

他笑,“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你怎知我不是因为心悦于你,才求娶的?”

她当然不信,不信这人有心,亦不信他会心悦自己。若是他不知晓前尘之事,或许尚有可能真的心悦于她,可他既然知晓前尘往事,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说什么心悦……简直宛如噩梦。

唯一的可能便是,“世子若需雍宁王府之势,我必说服阿耶,助世子一臂之力。所以,世子不必如此。”

少年松开手,放她站稳,实话说了她又不信,那不如换种说法。

想了想,宋惊唐道:“我为何要信你一面之词,姻亲之盟才更为牢靠。”

安知虞闻言皱眉,的确,空口说相助,的确没有什么可信度……可不等她想出新的说辞,不远处的小楼上,却有异动声响。

有黑衣人从屋顶跃下,围入宋骄娇所在的那间雅阁。

这动静安知虞都能听见,宋惊唐自然也能发觉,转身欲唤人去查探。安知虞暗道这时机不妙,紧急之下,眸子一转,忽然抱住他手臂,不让其转身。

“那,那世子所说心悦于我,又让人如何相信?”

宋惊唐垂眼,见她神色举止微妙,再略一思索,也不急着去查探那边发生何事,既然是她主动提及这话茬……“我送你的玉簪,为何从来不戴?”

怎的就忽然问这个?安知虞秀眉微蹙,忽地反应过来,他所问是何意。儿郎们若送姑娘簪子,是有要娶她为正妻的意思,所以她当时不敢收,也不敢戴,只能悄悄放在妆奁中。

见她抿唇不语,宋惊唐微微俯身,凑近小姑娘耳旁,“郡主姐姐,当初是你先抱住我的,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当初那颗凤凰树下,是她提刀而来,砍断绳索,在瓢泼雨势中,伸手抱住了他。若非如此,或许很早之前,他就会直接将人再次锁在鸾台之上,而非像如今这般,步步为谋,想要将她明媒正娶入府中。

说完,宋惊唐站直身,“我去看看那边发生何事。”

安知虞心中焦急,不行,得阻拦他,不能被干扰了计划。再次拉住人臂弯,挡在少年跟前,“等下,你,你不要过去。”

“恩?”虽猜出安知虞是知晓那边发生了何事,甚至是她在谋划什么,但宋惊唐故意佯装不懂,故而调侃道,“怎么,没抱够?还想再抱一会儿?”

说罢,少年张开手臂。

“……”安知虞语噎,一时无言以对,更是对他这么短时间里,变脸的速度叹为观止。方才还阴鸷冷戾的眼神,转眼又能深情地说心悦于她,而这会儿又能轻笑调侃。

你说吓人不吓人?

而那边隐隐有打斗声传来,安知虞怕他真过去查看,打断了计划,情急之下,干脆的上前一步,抬臂搂住那劲瘦的腰,将脸埋进人怀里。

既然要演,那便陪他演便是。只待今日脱身后,就直接跟安则甫言明这人的狼子野心。

无论如何,父亲总能护着他的吧。

少年未曾料到她真会主动伸手,宋惊唐静默了瞬,才收臂将她揽住,“郡主又在玩什么花招?”

虽是在质问,可安知虞也听出来了,他话里明显愉悦的语气。

她这边是拦住了宋惊唐,但却忽略了阁楼上还有一人。孔商闻声而动,朝这打斗处奔去,徒留口不能说身不能动的桃酥,焦急的转动着眼珠子。

但孔商是只听令行事,近前查看并未现身,随后飞身掠下高楼,返回宋惊唐身边,“主子,有人行刺六……”

话未说完,抬眼瞥见相拥的两道身影,立马识趣的住嘴,险些直面撞上青墙。步子不停,刚落地一个趔趄,又急忙提一口真气,翻上墙头,生怕晚一步被问罪。

不料有人闯来,安知虞一惊,下意识推开人,慌忙后退两步。

少年揉了揉胸口,被她推开的一掌,下手还不轻,微微挑了眉梢,“自己人,慌什么?”

你说慌什么?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迫不得已对他用美人计,还被人撞见,她不要面子的啊?

安知虞扭头跑开,“我,我去看看公主。”

宋惊唐亦提步跟上,刚近门前,便听闻里间孟意远的声音。

“公主殿下,你先走,在下来拦住他们。”

随后又是一阵响动,还是孟意远的声音,“不可伤及公主殿下,若要钱财,拿走便是……”

安知虞闻言皱眉,宋骄娇此行是换装私自出宫,并无人知晓踪迹,就算是遇到劫匪,也没人知晓她是公主,可孟意远看似在护主,实则一句话点破她的身份,那么宋骄娇势必会成为贼人的主要目标。

瞧着时机差不多,她这才带着等候在外的侍卫,撞开门,“保护公主!”

也是那瞬间,蒙面贼人已抬剑朝孟意远和宋骄娇刺去。

孟意远挡在宋骄娇跟前,却在剑刺来那刻,不知怎么的一崴,摔倒在地,将身后的宋骄娇完全暴露出来。

蒙面刺客的剑尖,直直刺向宋骄娇。

最终,停留在她鼻尖,孟意远仍倒在地面,未曾爬起来。

宋骄娇看了看面前的剑锋,再垂眼看向倒在地面的人,她眼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此刻狼狈又懦弱的样子,让她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场面静了一瞬,蒙面刺客收剑,跪倒在宋骄娇跟前。

孟意远见此,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更是惨白几分,心底略微一颤,然后不可置信看向宋骄娇。

冗长的安静后,宋骄娇眼神黯了下来,未曾再说半句话,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见她如此反应,安知虞终于松了口气,立在门口,挥手让所有人出去,临走前,对孟意远道,“恭喜孟五郎君,能得偿所愿了。今日,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孟五郎君只是在此喝了杯酒,谁也未曾见过。”

安知虞的恭贺,孟意远听在耳中,略略刺耳。他或许是能得偿所愿,那位六公主不会再缠着他了,可是为何,是要以这样的方式。他精心伪装的所有温润谦和,所有的风流俊逸,就在那一瞬,败给了内心的懦弱。

孟意远坐在地面,良久未动。

出来小楼后,宋骄娇偏头看了眼安知虞,眼中有复杂神色,却未发一语,随即戴上帷帽,由婢女护送着离开。

安知虞被那样的眼神,看得赫然愣在原处。

直到身后少年开口,“你用这种方式让她看清某些事实,却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她也未必会感激你。”

女孩眼底的纠结一闪而过,却嘴硬道,“那我也不后悔。”

深吸一口气,安知虞左右看去,“桃酥呢?”

站在宋惊唐身后的孔商,登时想起什么,忙拱手,“属下立刻带桃酥姑娘过来。”

等孔商将被困在阁楼长廊外,在拐角处吹了好半晌冷风的桃酥拎下来时,小丫鬟已经被风吹得脸色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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