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1）

更阑恭敬地俯了俯身子，呈上手中的脂膏说：“这是兜率宫特地为仙子调制的面膏，每日一敷，可令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鸢珀却对这些脂膏毫无兴趣，紧紧盯着更阑，焦灼道：“我见过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见到成珞。”

更阑将目光移到鸢珀脸上，又侧目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多余的人。嗯。看来鸢珀也不是个傻子，知道密谋私会这样的事情，势必不能让旁人听去，遣走了小厮。

更阑谨慎道：“仙子要见成珞？可仙子不日就要竞选伶神，若有何闪失，小奴可都担待不起。”

鸢珀低下头，带着真切的痛苦：“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我……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告诉他我并非贪慕虚荣，实在是逼不得已，好好的……与他作个别。”

更阑开始对眼前这个姑娘有了一番揣测。她一向觉得，情之一字，贵在于专，但男女之事终究都要讲个机缘。

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总有些不能尽的情分，这种时候，慧达坦荡之人往往会做得决绝，叫人死心，然后各自去过各自的安生日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眼前的这位姑娘，却说还要告诉旧情人自己情非得已，如若她真这样做，显然是要向旧情人留情。或是，为了让他，带着自己私奔。

幸则这正也是更阑所希望的。

但她不能这么快答应她，行事太快，容易露出马脚。

于是她缓过神来，看了看她那楚楚可怜的脸庞，又伏低了身子，边将脂膏放下边无奈道：“仙子忘了，小奴只区区一个仙婢，只会添柴烧火罢了。”

鸢珀柔声道：“即便是仙婢，那也是三十三重天兜率宫的人，将来大有腾达的前路，现在你就帮帮我，我定会念着你的恩的。”

更阑自嘲道：“仙子实在抬举，小奴资质愚钝，在兜率宫当差，从来只求规规矩矩，不行差踏错地做个侍药，委实不知有什么法子能帮到仙子。”

鸢珀哀哀急道，似有所指：“你在老君手底下当差，难道不知三天后就是季灶日？”

更阑恍然：“哦，对了，季灶日快到了，他们神树族的是该把炉柴送过来了。”

鸢珀本露出了期待的眼神，觉得她必然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谁知更阑道：“多谢仙子提醒，小奴差点忘了清点柴库，如今兜率宫仅我一人当差，实耽误不得，便先告退了。”

“哦，这些脂膏仙子若用得称心，可早早吩咐下来，小奴替您备着，若能助您在伶神之选中脱颖而出，也是好事一桩。”

更阑说完便匆匆退了出来，鸢珀似欲伸出手拉住她，却很快不见了她的踪影。

更阑这番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却什么说了。既提点了鸢珀兜率宫无人，又戳了鸢珀由来已久的心病。

送柴火这样的事，每每都是神树族的成珞送来，说出去虽不算什么要紧的差事，但这也是他们这些修为尚浅，无亲无靠之人唯一能与天庭打交道，挣得漫漫前程的正差。

更阑的确见过成珞，只仅限于工作之交。成珞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秉性忠直，虽名不见经传，却很是上进。办事也总奉命唯谨，从不马虎。未来可期。

这四界万楚宫她从未来过，虽只匆匆一眼，她却已记下万楚宫的全貌，便照着来时的小路回去。哪吒曾讶于她的记忆力，她也似乎生下来就记忆力很好，可能天赋异禀。

她记忆中，该是过了这片芙蕖，之后的路便会开始明朗了。这芙蕖养得实在太好，生生地长出了桥栏，挡住了桥路。于是她正低头扒拉荷叶，不想抬头竟撞上两个天庭守卫。

她就这样和那两个歹徒打了个照面。他二人眼神怪异，看得她很不舒服。

自从杨暕改立天条，男女之事不再遮掩，有些胆子颇大的天庭守卫，彻底不再压抑，常常轻薄一些仙娥，仙娥们被占便宜是竟也成了见怪不怪的事。

杨暕他们新立天条时并未考虑到这点，毕竟从前的天庭如死水般平静，谁能想到如今这样的局面。玉帝许是与杨戬暗地里较劲，也有意不管此事。

她在天庭的时日终究尚短，天上的老差常爱刁难些新人，仙娥们受打压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即便更阑大多时候都在极为清净的兜率宫中侍药，但偶尔去去九重天凌霄宝殿奉送仙丹，也免不了要受些欺负。她司空见惯，也并不着眼于此。可眼前遇上的这档子事，任谁都是要反抗的。

她瞬间警惕性地攥住了双刺。那是哪吒给她的，本也是说天庭不大太平，用来防身，如今真就派上了用场。

她也总以为，好歹哪吒也算个人物，自己跟哪吒学打架也学了这么久，总不至于两个宵小之徒都打不过。

但她不想自找麻烦，便低下了头，想摸浑过去。这两人发觉她想走，突然就似饿狼般向她猛扑过来，将她往幽暗处拽，更阑心下紧张，知道自己不能被拖走，便利落出手使出双刺，扎向其中一人的眼睛，谁知被他一把擒住，反手一扣，双刺落在了地上。

他们合力抓住了更阑，捂住她的口鼻，开始撕扯着她的衣裤。

“美人，别挣扎了，咱们马上就会很快活的，我们保证会让你很舒服。”

他们在她耳边说着淫辞浪语，她胃里犯着恶心，依不忘抵抗，左击右搏，几乎把哪吒教给她的全部仙法招数都使了一遍，竟仍打不过他们。

事到如今，她惊慌中看到一旁的芙蕖淤池，她想，或许拼命跳进池里，还有一线希望。

只要跳进淤池里，她就可以装死过去，兴许还能惊动看管此芙蕖池的仙官。

就在她拼命挣扎时，那两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松了神，更阑立马抓了时机，没有多想，“噗通”一声就猛头栽进池里。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滚！”更阑栽进淤池后，只听一声怒问，两个守卫便已落荒而逃。

她泡在水里，全身湿透，黑泥粘在她的衣服上又脏又臭，才定住了神，却叫那人飞身过来，一把提了溜上岸。

“你怎么连声救命都不知道喊？”那人冷冷问道，看着浑身都还在滴水的她。

她投去目光，是个男子。

虽然更阑后来不得不承认，他生得那样不俗。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尤其那双眼睛极为动人。但当时的情形下，她除了害怕，委实对眼前的男子，没有欣赏的兴致。

她警惕地盯着他。

他看眼前这个女子虽狼狈不堪，大惊之下，倒流露出几分烈性子。

“日后再来万楚宫送脂粉，尽量不要一个人。”他见她这般防备自己，最后便也只是淡淡交待一句，转身走开。

更阑也不曾听进他的话，因她心中慢慢回味过来，渐渐升起怒气。这么多年，她总以为哪吒好心教自己一些仙术，没成想最后却连守卫都打不过。现在看来，她所学到的，也只是皮毛罢了。

她这样微薄的法力，还何谈一筹将来之事。

于是她撑起身子爬起来，拉了拉衣衫，铁着个脸便走了，连声谢都不曾道。

一阵强风刮过，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回转头扫眼四周，人已是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