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美人（1/1）

宁原道觉得乐游最近颇有些不对劲儿,事情要从半月前说起——

那日宜妃娘娘冷不丁召乐游入宫，她娘家是直隶省的，离达川县不远,说想见见同乡以慰思乡之情。

宜妃是潜邸旧人，真论起来比原先郭贵妃陪伴圣人年头还长,她膝下只有一女，生产伤了身子后就断红断绿了,颇得圣人敬重。

这样一位主子纡尊降贵召见乐游是天大的面子,何况是圣人向宁原道提的,他不好推拒太过,只得诚惶诚恐受宠若惊谢恩。

于是乐游头一回穿命妇服，云霞孔雀纹锦衣庄重荣硕地被督公亲自送进了昭纯宫。

宁原道大风大浪不知见识过多少,向来从容镇定稳坐钓鱼台，偏偏自己夫人面见妃子时放不下心。一会儿想乐游第一次进宫会不会被人为难,一会儿想她身份是太监之妻，即使有诰命也低人一等。

左右是心神不宁,他索性换了值，过了大半个时辰就专门去昭纯宫接人。

宜妃为人颇为和气，见他来了还打趣是不是怕自己欺负人,宁原道自然一串不敢不敢就领着人退下了。

那日三品淑人宁乐氏得着一套金镶玉梳篦，回来之后对着那套梳篦出神许久，让人收在库房最里面的旮旯里。

之后她时不时发呆，有心事似的。

宁原道没能问出来她心里憋着什么，不过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乐游确实的变化。

比如原先她喜好素雅低调，为督公绣荷包多用竹月品绿颜色，绣五蝠织松柏，熏檀香,顶多用缕银线的宝蓝色打底，生怕招人眼。

但最近这些日子，乐游用色越发大胆，往他里衣袖口和领子都绣上嫩绿柳叶不说。今日竟将胡粉混松花色的一个桂花香荷包挂在督公腰上，穗子上还缀着红豆，衬着蟒纹官服鲜红披风格外一言难尽。

连圣人都戏谑几句，问他是哪儿惹了风流，宁原道叫苦不迭。

翠带看着满炕鲜艳颜色也纳闷儿——夫人不给自己打扮，这些十七八岁姑娘颜色往督公身上打扮做什么？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夫人兴冲冲缝柳叶扇坠，感觉自己脑子不大够用。

晚间宁原道顾忌乐游身体，不敢肆意妄为，抱在怀里亲亲碰碰也就罢了，冷不丁听见她软着嗓子问：“您平日随圣人往各宫去，可能见到各位娘娘？”

温香软玉在前，心猿意马，宁原道哪儿顾得上什么别的，他含糊着回答，“圣人平日去后宫不多，去也自有旁人随着伺候，我见着不多，怎么了？”

“没事，妾身就是想问问最近宫里时兴什么花样子。”

不多见，自然也是能见到的啰，乐游暗忖。

宁原道正在她圆润肩头磨牙，一张脸面如冠玉，柳叶眼似凉薄又似多情，薄唇喋血殷红，山根挺拔，身形虽是看着单薄些但也有一身硬实肌肉，此时神情迷醉呼吸略重更让人心折。

她不放心。

烛影摇红，罗帐生香，督公不妨被乐游勾住手臂。

有人眼波潋滟，敛不尽三春江南水，故意蹭在宁原道耳边轻声说话，猫儿似的乖巧粘人。

气息抚过耳后的皮肤，纤指似有若无流连在鬓角和发梢。

最初青涩果子一点点长成如今馥郁香甜的水蜜桃，只要她想，一举一动都能戳在宁原道的七寸上。

果然，有人如玉的面庞渐渐晕红，呼吸渐渐急促，在谁看似家常的絮语中恨恨骂了一声妖精。

又有人笑得像偷了鱼的猫。

三更时分下了一场雨，芙蓉花收敛的花瓣被骤雨一点点破开。

风吹过，荷叶翻折，覆盖了整朵红莲。

听不清花在叶下的低语，只有模糊呜呜咽咽。

但很快又被新一轮雨急风骤掀开，花露沁泪也要被迫承受。

细白翻红浪，纤指弄情柔。

次日一早，宁原道气色好的像吸足了阳气的妖精一般，吩咐翠带夫人身体略有不适，今日内院用不着花厅议事，在后院打了一趟拳才出门。

而乐游过了午时才悠悠转醒，身上每块皮肉都疼，面色潮红声音沙哑，翠带递进去一盏茶水就匆匆合上了帐子。

翠带现在不太敢看她，夫人容色一天比一天殊胜，眼下更是含露牡丹般娇艳，脖子上大片大片的痕迹触目惊心，两相对比连自己一个女子都脸红心跳。

宁原道真是艳福不浅，翠带忍不住腹诽。

真论起来，翠带正经是宁原道下属。

她父兄为武将，攻打瓦剌不力被推出来顶罪。族中十岁以上男子斩首，女子入教坊司，全族六十三口女子自缢而亡，宁原道当时救下她，毁去身份归入东厂麾下效力，免去教坊司之苦。

后来正好乐游身边缺个丫鬟，宁原道便将她放过去时时保护。

眼下翠带却不知不觉更偏心乐游。

她只觉得督公远离夫人才是最大的保护，这样下去时间久了，夫人非得肾亏不可。

乐游却没有自己可能会肾亏的觉悟，其后几日，印子还没消下去就缠着宁原道，督公有心怜惜但实在扛不住她花样百出的诱惑。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