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四 红楼聊斋 （3）（1/2）

“林姑娘来了！”

“我的心肝肉哎！”

吴悠：“……”

经典的场面还是到来了。

一旁的王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听了底下人来报,说角门被一棵倒下的大树堵上了，心里早就暗骂晦气，定是因为贾敏这病秧子生的女儿福气薄。结果没法子只得叫她从正门旁的中门进来。

吴悠作为林黛玉从林家带来的丫鬟,跟雪雁她们一道站在后面,低着头都不乱看。唯有小狸一双猫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幸而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史老太君和黛玉的身上,便也无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一团孩子气的小丫鬟。

小狸到底也是个修炼了多年的妖精，见多了人间百态，对人心还是很能看透的。这个贾老太太倒是真心疼，旁的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那两个舅母,一个一看就不得当家老太太宠爱,往前凑想说上一两句话，老太太都不带理会的,索性说了一两句便缩到了一边。另一个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其实眼神里时刻透露出对林姑娘的不屑。笑的时候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小狸蹙了蹙眉，这一大家子，方才想叫林姑娘走角门,倒是把她身上有热孝记得清清楚楚；这会子一个个穿红戴金的，反倒若无其事似的。正想呢，忽而听到一阵肆意的笑声。

贾母擦了擦眼泪,望着惊疑的外孙女，笑道：“瞧,凤辣子来了。金陵常说辣子辣子，说的就是她。”

只见一个大红衣裳、头戴金凤珠钗的丽人，在丫鬟媳妇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哈哈哈哈，我来迟了！哈哈哈……哈哈哈！”

邢夫人忙给黛玉解释道：“这是你琏二嫂子。”

黛玉忙过去见礼。

王熙凤拉着黛玉的手，“哎呀，天下竟有如此……哈哈哈哈哈哈,标致的人哈哈哈……”

邢夫人对这个儿媳妇本来就常有不满，知道她在这个家里得老太太宠，嚣张惯了，可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场合！她们王家的女儿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王夫人也愣了愣，小声提醒王熙凤，边对黛玉微微笑道：“你琏二嫂子是见着你高兴呢！”

黛玉颔首，却也还是不免在心中惊讶，什么样的高兴能高兴成如此？

连一向宠爱王熙凤的贾母都忍不住出言了，“凤丫头你呀，今儿该打！我同你林妹妹刚刚才哭过，你这会子就笑个不停。”

王熙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祖宗，我……哎呦！”王熙凤忍不住揉了揉笑痛了的肚子，却还是止不住的大笑不已。

吴悠蹙了蹙眉，忽而明白了似的，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旁颇为得意的小狸。小狸见吴悠等自己，慌忙收敛了目光低下了头。

有上了年纪的似乎有了些猜测，王夫人忙过去扶住王熙凤，“别是冲撞了什么，魇着了吧？”

王熙凤也一时慌了，刚要说话，忽然那止不住的笑便停止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停不下了。”

见她停下了，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史老太君平日是信不得那些的，用手指头点了点王熙凤的额头，“你呀，就是个皮猴儿，平日里就爱笑，这下见了你林妹妹，笑过头收不回来了吧？”

刚刚笑疼了的肚子现在还隐隐做痛呢，王熙凤这会子也敛了笑容，难得的流露出一丝安分来，朝贾母身边靠了靠，和黛玉说起话来。

“妹妹可不要太想家，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告诉我。”凤姐同黛玉执手相看，甚是亲热的样子。

史老太君笑笑，“瞧这凤丫头，就是个自来熟，不知道的还倒你同你林妹妹是亲姊妹。”说着，又对王夫人道：“我看这玉儿穿得单薄，马上入秋了，京城可不比江南暖和。前些日子得的那些京中时兴的缎子，还有宫中赏的贡缎……”

王夫人忙道：“都留着呢。”于是便问王熙凤道：“月钱放了吗？没放，就赶着这个月底再给你林妹妹做两身衣裳。”

王熙凤忙道：“已经放完了，我才带人去后楼上找缎子，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太太说的那样，估摸着是记错了。”

王夫人道：“没有也没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林妹妹裁衣裳的，可别忘了。”

林家众仆妇心里：随手拿两个出来？还赶着月底做两身？这是显示贾家绫罗绸缎多、还是对我们姑娘关照？若是真关照，又怎么不提前将那史老太君口中所说的缎子备下、非等月钱发完了才想起来找且没找着？

众人心里明镜一样亮，皆站着不语。只有的媳妇子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去将这里的情形一五一十描述给林管事听了，还得让林管事回去跟老爷好好说道说道，心中也有个数才好。这夫人才刚去没多久，这位亲外祖母还在呢，也不见得贾家待姑娘多重视，可见不是个适合托付的人家。

黛玉浅浅一笑，对王夫人道：“多谢二舅母费心了，衣裳都带了，在院子里呢。”

王熙凤忙对身后的人道：“你们来了几个人？林姑娘的东西呢？还不快搬到屋子里去！”

吴悠心道：这架势，俨然是林家的主人，使唤起来可真不见外！

站在门旁的林家管事婆子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回这位奶奶的话，都在院子里头搁着呢。因着我们老爷忧心路上闹水匪，便早些时候托了一位靠得住的镖局友人，将林姑娘要用的东西从另一路送了过来。”

听了这话，屋里的人全都心里一惊，要镖局押镖，那得多少东西？还必得是贵重的。不过也是，想那去了的敏姑奶奶，原本从京城嫁到林家时，不也是镖局护院一起护送了那么多抬的嫁妆？

一想到那些从贾家出去的嫁妆，王夫人脸上就不好看，贾敏出嫁的嫁妆可比她当初从王家嫁来贾家带的多多了！都是金陵四大家族的贵女，做姑娘时互相之间也不是没在暗地里较过劲。

贾母感叹道：“这林女婿也太见外了！林丫头是我的嫡亲外孙女，到了这儿还不跟到了自家一样？什么东西没有？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她的。在我心里，和我那孙儿宝玉一般，都是我的心肝肉！”

吴悠心道：话虽这么说，可听在旁人们的耳朵里却就不一样了。老太太对黛玉好，什么都愿意给最好的那是老太太的事，旁人只会觉得史老太君对晚辈慈爱，贾家富贵不计较亲戚吃住一二。可黛玉在贾家一住就是那么多年，久而久之难免会有风言风语说道。这回东西都是自己带来，也好第一时间就堵了那些人的嘴。

王熙凤本来只是想就着这个话，来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干和对林黛玉的关照，没想到林家当真带了很多行李过来，这也就罢了，还是用镖局押镖送来的。

林家管事婆子不卑不亢地问道：“老奴这就吩咐他们搬下去，烦劳哪位奶奶给指个路，我们也好直接送到姑娘的住处。”

这一问，王熙凤才哑了口。

原本就没有事先安排林姑娘的住处。不是她没想着，而是问过太太，姑母只说不着急，等老太太发话的。可等了几天，也迟迟不见老太太有所安排。王熙凤是个做事周到的人，长辈们不提，自己不可以不去考虑。万一老太太是年纪大了，一时忘了或者认为她已经早就安排妥当了，岂不是叫人落了她的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