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怀疑（1/2）

黛玉在贾赦那里一住就是十天,贾母一天好几趟的派人去接，先贾赦还能挡挡。到后来挡也挡不住了,再说贾赦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一天到晚不出门吧。只要他一离开,那些下人们哪个还敢拦贾母派来的人？

眼看着再不回去贾母就要亲自杀过来，黛玉只好拜别依依不舍的邢夫人,随着赖嬷嬷回到荣国府。

进府之后,先去拜望贾母。

不同于以往每次还没进院门便有丫头笑嘻嘻的接出来，这次黛玉明显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冷落。先是赖嬷嬷进去禀告，然后出来说老太太身子不适，这会子正睡觉呢，让黛玉去厢房等着。后是坐了半天,一个小丫头都没露面,连碗热茶都没喝上。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赖嬷嬷才来叫她到正房去。

进了门，赖嬷嬷又把黛玉往内室引。

贾母坐在床上正闭目养神,赖嬷嬷靠近，凑在贾母耳边低低声道：“老太太，林姑娘来了。”

黛玉行了礼,好一会儿贾母才一掀眼皮，微微侧头，瞥过黛玉，懒洋洋的道：“是林丫头啊，来来来，到外祖母身边来。”

黛玉便走到床边,贾母看了她一眼，拍拍床，意思是叫她坐下。

黛玉抿了抿嘴，便走过去侧身坐了。

好一会子贾母都没说话，黛玉也没说，赖嬷嬷早悄悄退下去了，黛玉的丫头没跟过来。不是英莲、夕雾她们不愿意跟来，是鸳鸯把她们拦在了外面，不叫她们进来。房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鸦雀无声，安静的一根针掉在低声都听得见。

黛玉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外祖母叫自己过来，又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因不喜欢大舅舅，而自己去了大舅舅家，所以迁怒自己了？

“你娘……”贾母突然开口了，“你娘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她从小就乖巧懂事，跟我很亲，我说的话她句句都听。也是，她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啊，还是要自己带大的才跟自己亲……”

黛玉咬着嘴唇，细细品味这一句话的意思。

外祖母这是，抱怨自己不跟她亲了？

可是她也要给自己跟她亲的机会啊，自己来之前就是抱着投奔外祖母的心情来的，第一眼看见外祖母，银发苍苍，是个慈祥老者的样子，自己也是开心喜悦的。可是后来，每每贾宝玉一撒娇一闹，外祖母就光顾着孙子高兴，完全不照顾自己这个外孙女的情绪，甚至还纵容贾宝玉对自己动手动脚……

自己并不是不愿意跟她亲近，是她的所作所为推动着让自己远着她的。

贾母摆了摆手，用一种很失望的语气说：“俗话说血浓于水，我对你的心，你该知道的，便是探春她们我都没这么放在心尖子上……”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仰头看着松鹤延年的床帐好一会儿，才叹口气，有气无力的道：“罢了罢了，你回去吧，好好想想……”

屋子内的气氛太过压抑，黛玉也正好不想多待。

外祖母这话的意思，像是她不知好歹、忤逆不孝似的……

“那……外祖母千万要保重好身子。”黛玉说完，屈身施礼，慢慢的退了出去。快走出内室的时候，贾母忽然又叫住了她。黛玉回过头，绞着手中的帕子，望向贾母，“外祖母还有何吩咐？”

贾母侧过头，心情复杂的将黛玉瞅了一眼，“老大那你以后还是别去的好。那个孽障，肚子里没什么好水，他连他老娘都算计，何况是旁人？你最好还是少搭理他，免得吃亏。”

外祖母对大舅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样想着，出于礼貌和对长辈的尊重，黛玉还是答应了一声：“我记住了。”

贾母又道：“再有，你瞧瞧宝玉去吧，他被他老子打得昏死过去，还一直惦记着你呢。”唉，她叹口气，罢了，都是为了宝玉。

贾母对黛玉多少有些失望，觉得这丫头不知好歹，心比石头都硬，自己是怎么都捂不热了。若非宝玉实在闹得厉害，见不着林妹妹连饭都不肯吃，其实她都打算不管不问了，黛玉喜欢在老大那待着，就让她待着好了。

黛玉道：“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我去宝玉哥哥房里，怕是不合适吧。”

贾母叹一口气：“敏儿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竟舍我而去！”

黛玉咬咬牙：“外祖母放心罢，我这就瞧宝玉哥哥去。”

出了门，英莲、夕雾、风铃、雪雁四个丫头在台阶下面都面带忧色的看她。她们几个丫头虽然不算顶聪明的，但也不傻，黛玉今儿受到的冷遇，她们个个看在眼里，又岂能不担心？

黛玉将院子里的丫鬟扫了一眼，不见紫鹃的踪影，因问：“紫鹃哪里去了？”

夕雾上前扶了黛玉，一面道：“方才赖嬷嬷把紫鹃叫到西厢房去了，这会子还没出来。”

黛玉扶着夕雾的手下了台阶，就见紫鹃笑着从西厢房走出来了，同她一块出来的不是赖嬷嬷，竟是袭人。袭人手里还捧着一个小红盒子，满面笑容的向黛玉走来。

“见过林姑娘！”袭人屈身行了个礼，“听说林姑娘前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如今可大好了？我原说去瞧瞧姑娘您的，这不我们家这位，又下不了床，实在是抽不开身，林姑娘别介意才好。”

她口中的我们家这位自然是指贾宝玉了。

黛玉道：“多谢你记挂着，我已大好了。你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这谁不知道？我若是因为这个生你的气，那不成了笑话了。”

袭人抿嘴儿一笑，道“多谢姑娘体谅。我们爷这两日才好些，总算能下地了。他可是一直惦记着姑娘你呢，被打得那样，还整天妹妹长妹妹短的不离口，怕姑娘你吃不好睡不好。这是宝二爷新得的一样好东西，他自己都舍不得用，一定要给你留着呢。”

说着捧到黛玉跟前儿，黛玉淡淡瞅了一眼，没有伸手接，而是问：“是什么东西？”

袭人道：“这……宝二爷没说，我也不知道呢，姑娘何不打开瞧瞧？”

黛玉看了夕雾一眼，后者会意便上前借住，打开一看盒子里竟是一块锦帕。戏文里那些才子佳人往往因锦帕留情，锦帕这东西听在人耳朵似乎就有些暧＊昧不清的意味，这黛玉是万万不能收的。不然，就贾府里这些下人没把门的嘴，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子呢！

她淡淡扫了一眼，道：“我当是什么呢，值当用这么个精致盒子装着，原来是这劳什子。我又不缺这个，要它干嘛？袭人，你还是拿回去还给宝玉哥哥吧。”

说个给夕雾使个眼色，夕雾会意，便走过去递给袭人。

袭人却不肯接，反后退了一小步，夕雾拉过她的手，把盒子放在她手心儿。袭人还是不肯接，手一撤，盒子掉在地上，锦帕从盒子里掉出来。袭人一惊，脚下一踉跄，可巧一脚正踩在锦帕上。

洁白的锦帕上明晃晃一个鞋印儿，却是不好再送人了。

而且这鞋印儿还是贾宝玉的贴身大丫鬟踩的，跟黛玉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袭人忙将锦帕从地上捡起来，小心拍打着上面沾的灰，却怎么也打不干净，不免叹口气：“这么好的东西，真是……可惜了的。”

黛玉答应了贾母要去看贾宝玉，便让袭人带路。袭人脸上明显有些诧异，她是万万没想到黛玉会主动提出来看望贾宝玉的，惊讶之余也顾不上打帕子上的土了，忙将帕子往袖子里一掖，道：“姑娘随我来！”便引着黛玉来到贾宝玉房里。

贾宝玉正扶着丫头晴雯和绮霞的手慢慢从内室走出来，看见黛玉，喜得道：“林妹妹你来了，你身子可大好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一面让丫头去泡最好的茶，又要拿顶好的果子来。

摇摇晃晃的走到黛玉面前，贾宝玉涎皮笑脸的道：“林妹妹你坐啊。”

黛玉道：“不坐了，我就是来瞧瞧你，你没事我就走了。”

贾宝玉一听这个急了，伸手便要抓黛玉的袖子，黛玉一甩手他抓了个空儿。黛玉板着脸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宝玉哥哥还是尊重些好。”

贾宝玉不悦的哼了一声：“什么男女，什么授受不亲的，都是无聊之人说出来糊弄人的罢了，林妹妹这样神仙似的人儿，怎么也被这等俗气的话给套住了？我们只管亲近我们的，管旁人的闲言碎语做什么？”

听听这是什么话，你是男的自然没什么，外人顶多说一句风流倜傥，可知这话对女孩子来说多么的不公平。女孩儿的名声多重要啊，一旦毁了这一辈子就完了。

黛玉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二爷这地儿我是没法呆了，告辞！”

说着带着自己的丫鬟头也不回的走了，才不管贾宝玉有没有一瘸一拐的追出来呢。

跟在夕雾、风铃她们身后的紫鹃默默叹了一口气。唉，还以为得了什么好差事，如今看来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唉，早知道……

黛玉一路上都在盘算，自己如今跟外祖母和二房的关系弄得这么糟，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再在荣国府待下去。横竖自己家在京城的宅子已经洒扫收拾出来了，李默媳妇也在，人手都是有的，要不然还是搬去自己家住去吧。

二舅母如今肯定更恨死自己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即使她明面儿上不对付自己，但下人都是看主子的颜色下菜碟的，何必这在受人白眼呢。

黛玉在贾府受的委屈，陆离很快便知道了。

他跟黛玉的想法一样，都是要尽快脱离那个是非窝。陆离彼时还在书院上学，他当即便请了一天假，往康郡王府跑了一趟。

第二天康郡王妃便派人接黛玉来了。

坐在陆离改良版的马车里，黛玉再也不怕一坐上去便叮叮咣了。她舒服的窝在铺满狐狸裘的座子上，闭目思考着什么。英莲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无声的看着。

英莲比黛玉还嗜书如命，她是下人，平日有自己的活计做，不如黛玉空闲的时间多，但只要有一丝空闲，便手不释卷。她刚跟黛玉的时候唐诗才读过几十首，到如今已能背二三百首了。

风铃、雪雁她们给她取了个诨号，叫：书痴。

英莲欣然接受，还时常以痴子自称。

“英莲。”黛玉忽然开口，“可是你将我如今在贾府的处境告诉陆离哥哥了？”不然康郡王妃怎么知道我在贾府的情况，还派人来接。

英莲摇头道：“姑娘，不是奴才说的，奴才已经好久没出过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