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点醒（1/2）

黛玉上午才把大姐儿送走,下午奶妈又抱着大姐儿来了，还跟着三四个婆子。

“姑姑姑姑姑姑！”大姐儿穿着桃红撒花袄儿,同色棉裙,披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裹得跟个球儿似的,迈着小短腿想一颗炮弹似的朝黛玉奔去。

黛玉看的心惊胆战,唯恐她走不稳摔倒，隔老远便喊：“慢些走，别急，这是石板地，摔倒了可不是玩的。”

“姑姑姑姑,想……”跑到黛玉身边,抱着黛玉的腿，大姐儿仰头，水汪汪的眸子闪啊闪的,“姑姑，我，我,想你，好七……”

黛玉不由得笑了，点着她的鼻子：“你是想我，还是想我的好吃的了？”

大姐儿咧着嘴嘻嘻一笑：“都想！”姑姑生的漂亮又温柔，姑姑这里的点心很好吃。

黛玉一面牵了大姐儿往堂屋里走，一面低头看她：“贪心的小丫头！”

“姑姑！”大姐叫了一声,似乎很不满黛玉说她贪心，张着手比划着表示抗议。

黛玉笑着在她脸上摸了摸：“好好好，大姐儿不贪心，大姐是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听了这话大姐儿才开心，嘻嘻的对黛玉笑，还把包着的手指给黛玉看，摇着头努力想告诉黛玉她的手指已经不疼了。进了堂屋，黛玉把大姐儿抱到炕上，将她身上穿的披风和外面的袄儿都脱了。屋子里烧着火炉，暖和的很，很不用穿那么多，弄得活动都不方便。

上午的莲花酥早已吃完，大家都还没吃过瘾，英莲正在小厨房里做新的。

黛玉陪大姐儿玩了一会儿，又拿来漫画书给她看。大姐儿还不识字儿，但看见精彩的画面也十分喜欢，会拍着手叫，黛玉便指着画告诉她这是讲什么故事，那是讲什么故事。

英莲听得十分认真，小手指着上面的画说：“姑姑，有趣！”

“你还会说‘有趣’二字？”黛玉有些惊讶，她见大姐儿说话都是一两个字一两个字的往外崩，还当她说不了复杂一些的字眼呢。没想到她不仅会说，还知道是什么意思，这还真让出乎人的意料。

“姑姑，大姐儿……都会的。”

这次中间虽然顿了顿，却说了足足八个字。说完还仰着头一脸自豪的看着黛玉，似乎是求夸奖的意思。黛玉也没有让她失望，在她头上摸了摸，夸赞道：“大姐儿真聪明，来，跟我一块说，这本画书很有趣。”

大姐儿便跟着黛玉说了一遍，虽然不怎么流畅，至少都说出来了。

黛玉又多教几遍，念到第三遍的时候已经相对流畅，到第五遍，说得已经十分利索了。黛玉问大姐儿的奶娘平日有没有注意多教大姐儿说些长句子，奶娘说：“大姐儿才多大，哪能说得了太长的句子？”

也就是说没教了。

怪不得大姐儿看着什么都懂，就是说不出来呢，有时候急的不行，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原来是没人用心教过她。

看了奶娘一眼，黛玉道：“你也看见了，大姐儿不是说不了长句子，你们别那么没耐心，教一次不会便不教了，多教几遍，她不就会了么？”

奶娘搓着手道：“老奴记住了，以后一定教大姐儿说长句子，一遍教不会便多教几遍，林姑娘放心吧。”

正说话间，英莲提着一个大提盒走了进来。

“做好了？”黛玉问。凑到大姐儿耳边，故意神神秘秘的说：“有好吃的了……”

大姐儿的眼睛猛地一亮，拍着手，“七，七，我要七！”

怕她太兴奋从炕上掉下去，黛玉揽住她的腰，一面对英莲道：“先给大姐儿拿一块。”

“是。”英莲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的铲起一块莲花酥放在小碟子上，笑嘻嘻的给大姐儿递过去。大姐儿两手捧着小碟子，黛玉唯恐她拿不稳，也用手帮忙端着。

“花儿，花儿……”大姐儿仰头看看黛玉，指着莲花酥，“姑姑，花儿！”

兴奋、好奇的小模样儿实在是太招人疼了，黛玉看得心里直乐，把小碟子往大姐儿唇边送了送，让她能闻见点心散发的香甜味儿，“这是能吃的花儿，大姐儿尝尝？”

大姐儿却是摇了摇头：“好看，花儿，不七，大姐儿不七。”

噢……黛玉明白了，问：“大姐儿是舍不得吃这么好看的花儿？”

大姐儿点了点头：“舍不得。”

怎么能这么可爱？黛玉心里憋着笑，伸手捏了一块花瓣塞在她嘴里，大姐儿立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小嘴儿轻轻吧唧着，吃完还伸舌头舔了舔嘴唇。

“好吃不好吃？”黛玉问。

“好七！”大姐儿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还吃不吃？”

大姐儿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低着头，照着莲花酥便咬了一大口，满脸幸福的嚼啊嚼，然后咽下去。但是咽下去之后，低头看到碎了的两块花瓣儿，不由得蹙起了小眉头。少了两片花瓣儿，不好看了呢。然而，并没有愁眉苦脸多久，美食的的吸引力就战胜了一切，她迫不及待的低着头又吃了起来。

一连吃了三块，吃的脸上都是点心渣子。

黛玉用鲛帕将她脸上的渣儿擦了，道：“吃了三块了，不能再多吃了。”

大姐儿不是很乐意，便拉着黛玉的袖子叫姑姑。

“撒娇也不行！”黛玉立场很坚定，但是她告诉大姐儿：“明天再过来，还可以吃三块。”

大姐儿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带着奶娘、婆子、丫鬟来了。黛玉刚用过饭，正打算到小花园里走走消食呢，就看见大姐儿笑得像花儿一样灿烂，向她跑过来。

抱住黛玉的腿，她便仰头道：“花儿花儿，七。”

黛玉看向身边的英莲，问：“还要多长时间能做好？”

英莲道：“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莲花酥要现做的才好吃，放超过两个时辰，花瓣为水汽所侵，便不那么酥脆了。想到好的好一会子吃不上，黛玉便牵着大姐儿的手到小花园子里转了几圈，回来的时候看见惜春身边的入画在自己院子外张望。

入画是贴身伺候惜春的大丫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惜春来了？

黛玉带着丫头们走过去，入画远远的便打招呼。

“林姑娘安好？我正好要去小花园里找您呢。”

黛玉打量眼穿着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小袄儿、豆绿色云纹妆花绸裙的入画，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姑娘呢？”

入画笑道：“我家姑娘在屋子里坐着呢，听说林姑娘到小花园赏花去了，我们姑娘打发我去找您。这不刚出了院门，远远看见一群人过来，我想着是姑娘您，就在这张望呢。”

说到这看见黛玉牵着的大姐儿，不由笑道：“大姐儿也在这呢。”

于是众人一道儿进院，至堂屋内，惜春正坐在炕上翻看黛玉刚给大姐儿讲得画书呢，看见她们进来忙放下书，叫了一声林姐姐。

黛玉笑着走过去，一面说：“不知道你来，我出去了，还请恕怠慢之罪。”

惜春嘟着嘴道：“林姐姐说这话我就不高兴了，哪里是姐姐怠慢，分明是我来的唐突，冒犯了。”

黛玉将大姐儿抱到炕上，看了惜春一眼，“客套来客套去，倒好生别扭。”

惜春瞪着眼道：“是林姐姐先说的。”

黛玉也不辩解：“是我错了。”

惜春低头一笑，看着在炕上乱爬的大姐儿，问：“大姐儿怎么在你这？”

黛玉便将自己昨儿自己碰见受伤哭着的大姐儿，然后带她来自己院里，后来她又爱上英莲做的点心等一系列渊源说明，惜春才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逗了大姐儿一会子，便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匣子，道：“林姐姐，我是来还你借给我的漫画书来了。”

黛玉命夕雾将漫画书收了，因问：“惜春妹妹，你在东府如何？”

惜春先是抿嘴，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最后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父亲你也是知道的，一味好道炼丹，一心要做个神仙，对所谓的凡尘俗世一概不问。我哥哥不怎么管我的事儿，嫂子又是个那样的性子，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连姬妾们都敢在她面前吵闹……唉，还是当初姊妹们在一起的日子好，说说笑笑，宝玉哥哥又是个会玩的，天天都能想出来许多有趣儿的主意。”

黛玉蹙着眉头想了想，试探着问：“你哥哥既接了你回去，总不会不管不问吧？”

惜春：“就是不管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