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1/1）

前朝暗地里的较劲,对后宅还是有影响的。

给贾敏添妆这天，张瑶就发现来了好多她从前没停过与贾家来往过的人家，人流来来往往的,她虽然一直留在贾敏院里陪她，两人却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大婚这天就更不得了了，新人的院里几乎被各家姑娘塞满了，唧唧喳喳的，连那点离别的伤感都给冲的不剩什么,贾敏和贾母也没能上演成母女执手相看泪眼的戏码。

远远看着被贾赦背出去的贾敏背影，张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贾敏和林如海婚后能过的和和美美吧。

在贾家饮过宴后，大家也就散了，张瑶和张氏一直没在一处,因此直到离开时两人才见上面。

哪知道一坐进马车,张氏忽的将张瑶揽进怀里，紧紧搂住。

张瑶虽然有些莫名，但从张氏的肢体动作和呼吸中感受到她的紧张和后怕,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摩挲着张氏的后背安慰地问道：“怎么了？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张氏紧紧的箍着她,用的力道甚至都让她觉得有些疼：“没事,没事,娘的瑶儿肯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她反反复复的念叨,好像没听见张瑶的问题。

张瑶灵光一闪，忽的想起在自己安排的那一场梦里，自己和张氏就是在贾敏的婚宴上被抓走的,张氏这会儿有些神经质的表现，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倒是能说的通了。

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说实话，当初安排这些内容，她考虑的主要是怎么样虚虚实实才能让梦境显得更真实，而关于她自己遭遇的安排，更是在尽量合理的情况下让自己最惨，这其中，不是没有利用张家人对自己的疼爱来迫使他们认真对待自己安排的戏剧的心思的。

当时安排这些的时候，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内容会让真心疼爱她的长辈们有多心疼，甚至后怕，以至于在事情已经过去一年、现实中完全没有发生迹象的情况下，张氏依然紧紧记得这个日子，为此担忧恐惧。

难以想象，在贾敏婚期越来越近的这些日子，张氏是怎么在心疼懊悔恐惧的心神折磨中熬过来的。而她，甚至在这些日子里没有发现张氏的不对劲。

直到这一刻尘埃落定，张氏如此明显的外露了情绪，她才想起还有这一茬事情。

这一刻，她真的感觉自己不配当张氏的女儿。

张瑶心中愧疚不已，她也紧紧抱住张氏，一声又一声的在张氏耳边呢喃：“我没事，娘，我当然没事，您正抱着我呢，是不是？您知道我没事的......”

就在这样不停的安抚中，张氏慢慢从压抑了几天、一朝被释放的惊惧中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实的存在。

她缓缓松开张瑶，细细的打量着，两只手捧着张瑶的脸庞，大拇指在脸颊上来回摩挲，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模糊：“瑶儿，娘的瑶儿...”

那在无数个夜里折磨她的梦魇仿佛在这一刻消散殆尽，她的乖乖儿，正好好的坐在她面前，她的手能真切的感受到乖乖儿的温度，而不是像梦中那样，她怎么伸长了手，都够不到乖乖儿的一片衣角。

张瑶让她叫的心酸，一边回应她：“我在呢，娘，瑶儿在呢。娘别怕，瑶儿没事啊，一点事都没有......”一边拿了帕子给张氏擦拭滚滚落下的泪珠。

一直到马车停在张府的二门前，张氏才算勉强压住了波涛汹涌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在下人前露了面，回到东院。

张瑶就在东院陪着张氏，等她情绪彻底发泄出来并平静下去，哄着她喝了一碗安神汤后睡下，张瑶才离了东院回到自己的院子。

随雪和随喜本来活蹦乱跳的迎上来想要打问贾敏成婚的热闹，不过在感受到张瑶明显不高的情绪急忙收敛，小心的伺候着张瑶洗漱换衣。

张瑶陪着张氏的时候，感情外放许多，此时一个人安静下来，就由身到心的感到疲累。干脆将人都打发了，自己卧在榻上睡起来。

随雪随喜伺候她睡下，小心翼翼的退到外间，凑到随云随香身边询问起来：“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在贾府被人惹了？”

随云随香也正疑惑呢：“没有啊，姑娘走之前都好好的，就是贾姑娘被接走的时候有些低落，不过也就一会儿，这中间也没人给咱们姑娘找事啊。”

“是不是夫人那头出了什么事？”随香猜道，“我看夫人回来时候的表情也不好，姑娘又跟夫人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从贾府离开的时候，她俩没能跟张瑶的马车上伺候，而是在后头另坐着。

“有可能。”随云附和道，“不过锦瑟姐姐向来嘴紧，她刚才没有跟我们说，估计就是不能让我们知道了。”

“确实。”随雪很有同感的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别问了，咱们老老实实的伺候姑娘就是了。”说完，她拿胳膊肘一顶随香，挤眉弄眼的笑道，“哎，你还在这儿坐着干嘛，快点去□□你的接班人啊，早些教出来，你也能早些回去嫁人啊~”

一说起这个，几个丫头都不由自主的捂嘴偷笑起来，随香羞的脸色通红，小幅度的拧着随雪的肉：“你等着，过两日，我就跟姑娘说，你也想嫁人了！”

几人虽然打打闹闹，但动作和声音都很克制，起码在里间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张瑶并没有被吵到。第二日再见到张氏的时候，母女俩谁都没提起昨天的那一茬，张氏的精神也放松了很多，仿佛随着昨天的逝去、张瑶所预言的大劫也消弭于无形般。

张氏提起张瑶身边的丫鬟：“随云那几个，如今也大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瑶心里早想着这事呢：“随香家里已经给她定了人家，如今她正带着花间手把手的教，我正想着明年过了正月就放她回去呢。至于随云几个，她们家里没安排，说是让我做主。”她摇摇头，“我做的了什么主，娘看着安排吧，我到时给她们出一份嫁妆就好。”

这倒不是她薄情，不肯为伺候了她几年的身边人劳心，实在是她囿于内宅，即使是自家的下人，她对那些在外院伺候的小厮管事们也不甚了解，要她给挑，说不得还适得其反呢。

张氏早料到这个，因此只是颔首问道：“那她们这几家子，要不要娘给你放到陪嫁里去？”

这在她看来才是最重要的，张瑶如今业已十三，虽然她不想将女儿早早的嫁出去，最好是能跟张玥一样留到十七八，反正她也不怕乐安公主反悔退亲。不过自从张瑶预言梦之事一出，张家长辈之间彼此却都有了默契，不管张家未来如何，张瑶是越早嫁出去越好，到时即使张老爷子出乎预料的没掌控住大局，罪不及出嫁女，也波及不到瑶儿头上。

张氏甚至都有些埋怨，为什么瑶儿才十三，若是十五了，她现在就能将人嫁出去。这时间每长一分，危险就多一分。

张瑶想了想道：“我先问问她们吧，还要看她们家里是不是都愿意跟过去。”

张氏点点头：“那我先让唐嬷嬷理出一份名单来。”

这事便告一段落，张氏又拉着张瑶教她各种管家的事情。这两年，张瑶参与管家的程度越来越深，很多事情，张氏都已经完全放手，只在最后过一道手续。

进入腊月后，下了几场小雪，张氏不小心染了风寒，虽不严重，但考虑她年纪已不小，张瑶还是将家事都接了过来，只让她卧床休息；谁知道张氏这里还没养好呢，张老爷子那里也病了，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老寒腿发作了；再有张父牙疼，张二婶拐了脚，三房的张礼拉肚子等琐碎小事凑在一起，直让张瑶忙得团团转。

也是这长辈们身体集体出毛病的情况提醒了张瑶，他们年纪都已经不小了，到了白头发再怎么遮掩都遮不住的年纪了。即使是年纪最小的张二婶，如今也四十有三了。

张瑶过去看她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卧床几日失了坚强的外壳吧，她没能忍住抱怨：“你三堂哥他们一直在外头也就罢了，毕竟是你祖父安排的，也是为了他们好。就只有玞儿那个臭小子，跟着他那个师傅一跑几年不见人影，偶尔送两封信回来，也都避重就轻的。你说他都二十了，还不想着娶媳妇，难道是想当个鳏夫吗！”

张玞最初被送出去拜师的时候，他那个师傅还在京郊定居，所以时不时的还能回来一趟，但自从前几年他那个师傅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兴致，带着他出去游学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只偶尔收到几封从不同地方送回来的信。这边想给他回封信吧，还送不成，因为这信送到你手里的时候，他人都不晓得跑哪去了。

张二婶头两年还念叨张玞的那个师傅不懂人情世故，但自从年头张瑶那个梦之后，她就再也没提过，今儿个能提起来，想来真的是孤单极了。

她虽然有四个儿子，三个已经娶妻，这两年送回来的信里也知道给她添了几个孙子，但因为张老爷子的安排，张家年轻一辈的男丁几乎都远在外地，很少回来。

张父张母身边好歹还有个张瑶承欢膝下，张二婶张二叔却只能膝下空虚、夫妻默默相伴。

这种情况，张瑶能怎么办呢，只能安慰道：“四堂哥少年英才，怎么可能会成鳏夫呢。婶婶你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四堂哥此时正在外头被几家人争着要抢回去做女婿呢。”

张二婶噗嗤乐了，嘴上却还嫌弃道：“就他！”

刚嫌弃完，却有个丫鬟突然进来，喜气盈腮的报喜道。

“夫人，姑娘，四少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