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2/2）

“一系列‘异常’下都掩盖着同一个逻辑，那就是——这些本来都是属于‘他人’的财富。”

“——也就是‘窃取他人的因果’。”

真寻的声音透过抹茶蒸腾的白雾，在这个烟气四溢的房间里显得过于冷冽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就用过这个词语来描述它的存在，但这诞生了另一个问题。”

“关于它的窃取究竟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问题。”

壹原侑子预测了她的问题，“这就是个复杂的问题了……先用‘猿猴之手’这样没有思维的物件来举例好了。”

她拿起一旁几乎熄灭的烟杆，对真寻示意，“介意吗？”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她填充好新的烟丝，点火，然后深深地吸一口，吐出一口带着奇妙香调的白烟。

“没有思维的情况下，持有者的任何‘想要’的思考都会刺激它的发动，有时候甚至和持有者本人是不是‘想要许愿’没有关系——可能只是‘今天下雨就好了’这样的思维，都能让咒物自行发动。”

烟在空气中盘旋，形成了丝绸一样翩跹的轨迹，壹原侑子的声音随着烟气沉浮：

“但在有了思维之后，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甄别‘愿望’，除了‘我许愿’这样明确的叙述以外，其它暧昧的叙述就可以被它自主拦截——当然，这是不会消耗持有者的灵魂的。”

“那意味着。”真寻沉声说，“它也可以积攒力量，在持有者没有许愿的前提下强行运作。”

“对——就比如你的身体。”

壹原侑子的烟杆冷不丁指向了真寻：

“你的心脏痛身体已经契合了对吗？但是在第一次踏入我的店的时候还没有，排除你自己许愿的可能性，也就是它自作主张盗取了他人的‘因果’——这种程度的愿望，大约相当于心脏搭桥手术的程度。

“强行抽取宿主的魂力会对它本身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还会造成宿主及其周围的因果混乱，所以在真的鱼死网破之前，它不会轻易选择这条道路，也就是它用自己积累的力量做了这件事，以至于它现在不得熄灭所有的技能来确保‘自我’的继续存在。”

“……这说不通。”

真寻没有被这样的例举而说服，“如果它认为我不够配合，它为什么不直接抛弃我？它难道不可以自己转移宿主吗？”

“当然可以……但是——”

壹原侑子吸一口烟，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猜它多大了？”

“——”

真寻停顿了一秒。

她的脑海里自动回放了壹原侑子刚才的话。

它现在不得熄灭所有的技能来确保‘自我’——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它的“自我”实际上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

“——它才诞生没多久，对吗？”

真寻几乎是立刻理解了壹原侑子那个提问的含义，“它的智商表现型甚至及不上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因为它确实不是。”

在这样的假设成立以后，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它只是不敢轻易离开，因为它不知道保有‘自我’到底需要多少能量，它不知道转移自己会不会导致自己的意识消失……”

“——非常正确。”

壹原侑子就像是个教学的老师一样，对学生的回答给出了高度的赞誉：

“没错，‘神秘’拥有意识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并不是每一种器物都能获得拥有意识的机会，如果好不容易成形的自我消散，那它的意识未必还能重生，更遑论保证重生出同样的意识。

“比如说——你被困在无人的悬崖下面，水和食物节省使用还可以勉强支撑一段时间，但也可以选择现在就回归正常生活，代价是你的灵魂烟消云散，有其他灵魂填充你的皮囊，回归社会的你拥有着不变的外壳，但内里却不再是你自己——你是选择支撑下去等一等，还是选择烟消云散也无所谓？”

“它只是不敢赌这个，所以一而再地诱惑我‘许愿’——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可能性。”

壹原侑子举着烟杆，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有可能是，它其实并没有想到会遇上你这样的人——啊，这是个夸奖。”

魔女轻轻地笑起来，微敛的双眸里，似乎确实透露着对于她的赞扬：

“这类偷窃他人因果的神秘，往往会让宿主的周围造成小幅度的因果混乱，作为拥有许愿机的代价，会让灾祸和厄运持续在宿主身上展示——虽然未必致命，但不会让人愉快，仔细思考一下，你遇到不幸的小概率的事件，其密度是不是上升了？”

“……”

“持续的厄运会让宿主产生‘幸运点就好了’之类的想法，这样的想法又会激活许愿机制消耗灵魂的力量……这一类东西，就是靠着这个持续存在的。”

它的存在本身就会为人带来灾祸。

所以，只要将它带来的灾祸中的“缘分”作为代价，她就可以通过壹原侑子摆脱这个智障。

这点并不重要。

真寻消化然后揭过了这一页。

重要的是，齐木空助说过，有人邀请他研究过这个东西。

四年前开始。

人类想要研究“许愿机”的目的会是什么？无外乎解析其运作原理，不付出代价地让其运作，又或是完全拥有。

有人委托他这么做——也就是在真寻之前，它至少还有一任宿主。

一任能够请得起天价的齐木空助来进行研究的宿主。

“您刚才说‘强行抽取宿主的魂力会对它本身造成相当程度的伤害’，以及‘造成宿主及其周围的因果混乱’。”

真寻的手掌逐渐收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落在烟雾里，似乎要同它们一样逐渐消散：

“之所以不强行抽取我的灵魂，是因为事实上它已经试过了——并不是我，是上一任，所以它知道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伤害、知道伤害究竟在什么程度……并不是它说的，我想要救母亲的强烈欲望唤醒了它，而是，它当时就存在于车祸现场……甚至说，就是它造成了那场车祸。”

这一次，壹原侑子没有回答。

庭院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生充满活力的呼唤：“侑子小姐——”

通向庭院那扇闭合的障子门被人划开，戴着眼镜、穿着制服、身材高瘦的黑发少年出现在房间门口，随着他的闯入，堆积于室内的云烟溢出房间，被庭院带着草木清芬的风一吹，就如同一场梦一样，悄悄地散了。

少年似乎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真寻以后，忽然间闭了嘴，改口道：“呃……有客人吗？”

“很遗憾，我们的‘缘分’，恐怕不得不到此结束了。”

壹原侑子放下烟杆，语气里有着确实的怅然，庭院的阳光顺着洞开的障子门射入房间，刚好将她的半张脸框在阳光里面，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如死亡一般凄美冷艳的白。

随着烟雾的散去，次元的魔女就像是从神秘的夜色深处暴露在阳光之下。真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魔女本人的面容，她被庭院的阳光精准地一分为二，阳光下她红色的眼睛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看起来却更有一种宿命轮回一般的沉重与悲悯。

或许是因为她的表情，也或许是因为周围徐徐消散的烟雾，这一刻，有一种确实的“结束了”的情绪缭绕在每一个角落，这让人忍不住觉得她的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过了今天，想必我们就不会再见了……但是见过你很高兴，没有迷惘的客人。”

真寻踩着铺满了花瓣的石板路，在夏日不应该盛放的樱花和不应有的清爽温度里，走出了魔女的奇妙庭院。

在她踏出不存在的门的那一刻，有一只金色的蝴蝶沾着早晨清透的阳光从头顶飞进了庭院，真寻顺着它翩跹的轨迹转身——

她离开的，那个仿佛时间凝固的庭院已经被灿烂的阳光覆盖，变成了和周围景色完全贴合的林立的高楼。

三三两两的上班族穿着款式想尽的西装神色匆匆地走在路上，这里又恢复了尘世应有的喧嚣和纷扰。

真寻掏出手机，九点四十五分十五秒整，她解除锁屏，看到屏幕上的时间经过自由校准，又恢复了九点三十五分十五秒。

就仿佛刚才缭绕的烟雾、春意盎然的庭院，还有那个看起来历尽了沧桑的魔女，以及所有的谈话，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而已。

或许是为了让她更有实感，她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真寻看着上面显示的来电号码，她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又敛去笑容，按下了接听键。

“早上好，大小姐。”

熟悉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昂扬，所以语气也是轻快的，她能想象到对方说话的样子，应该是眉尾轻扬，看起来张扬又肆意的，“在干什么？”

真寻对着不在眼前的人抿嘴笑了一下。

“——在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吐魂）

本来应该早点更新的，但是，我昨晚为了赶CP展死线通了半个宵……我就把自己搞感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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