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求见定王（2/2）

神爱身后那个纪府的绝世高手应声出列。

定世子直摇头，失望地叹道：“本来我能饶你，现在也不能了。”

他说完这句话，退后几步，抬了抬手，道：“上。”

放纵和十七前后夹击，一齐拔剑刺下来。何欢对放纵还没有什么刻意的情绪，但他对十七这个人总有忍不住的杀意，大约是初次见面时未分胜负的缘故。

十七对何欢也是，他甚至觉得这一刻放纵很多余。可惜放纵是慈恩的大徒弟，纪婵的师兄，真要拼尽全力，根本不输给他们。

何欢柔和的眼里迸发出惊人的杀机，他手中长剑出鞘，缭乱寒光犹如雪色洒落大地。

方寸之间，只有剑光，没有人影。

三人大战，一众卫士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有余波冲击到定世子面前的时候，都被纪婵出手挡住了。

定世子皱眉看着他们打架，发现何欢迟迟不落败，很是生气着急。时间已经耽搁得够久了，再不输，慈恩恐怕要出手解决。

正当定世子打算叫何欢的名字，让他分心被击败的时候，马车里定王波澜不惊地开口，声线低靡撩人：“何欢在你手底下，你没教好，是你失职。”

掌印太监慈恩苍老的声音也响起来：“老奴知罪，这就让他退下。”

随即帘子被掀起来，又恭敬地放下去。一个穿杏色公服的老人走出来，火光印在他浑浊的眼中，似将双目染得火红。

定世子只能笑道：“慈恩，您老人家可得手下留情啊。”

慈恩笑眯眯地看了定世子和纪婵一眼，点头道：“世子爷放心，老奴手底下有分寸。”

看他这个架势，定世子就知道这个老东西要下狠手了，心中一阵烦躁。本来他手里能独当一面的左膀右臂就没几个，如今最厉害的就要被收拾了，以后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合适的人物，即使有，也要费心费力。

也怪何欢自己不争气，年纪轻轻就惹上情这种东西。

慈恩走到三人打斗之处，眯着眼在空中望了一圈，似在找何欢的人影。突然他如一道闪电奔出去，在空中和何欢对了两掌，几乎是一触即分。

底下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四个人都落下来了。

十七和放纵伤得不轻，但都无大碍，仍可以抱剑伫立，甚至还有一战之力。

慈恩毫发无损，只是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破了一个洞的袖口，点头夸奖道：“少年人好功夫。”

神爱坐在地上，看见挡在身前的何欢浑身浴血，仗剑单膝跪地，强笑着客气地回话：“奴婢谢公公指教。”

说完何欢就倒在了下去，不省人事。

定世子忙道：“来人，把他抬回去，等醒了我要好好治他的罪。”

马车里定王轻易看穿自己儿子的想法，平静道：“这个人不能用了。”

“是。”定世子忍着气恭敬地答应。

慈恩看了世子一眼，笑道：“王爷，老奴看他很有天分，倒想收作徒弟，不知道能不能替他求个情。”

定王沉默了须臾，笑道：“是他的造化。”

于是有两个人躬着腰跑上来，抬起何欢，将他的剑也捡起来，匆匆走了。

神爱看着他被抬下去，心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觉得闷闷的，很压抑，很悲伤。

何必呢，何必做这样的事？她有哪里好，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脾气又坏、对他态度也不好、又打又骂还怀疑他是贼、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谁也打不过不说，还老惹一堆麻烦让他处理，还要请人来救她。

其实她早就不算是公主，也没有喜欢过他——他应该知道，她喜欢何苦。

威远大将军在马车里出声道：“我乏了，找个地方请她们暂住几天，回头大典完了，看着办吧。”

这就是不让她们回宫里去了，要另找一处地方关起来，以免她们逃走。

神爱推开来抓她的两个卫士，皱着眉不愿意别人碰她。

“你的表妹不肯走啊。”纪婵冷笑着看向定世子，定世子宽容地笑着，但不接话。

身后神赐三人都被提起来，挣扎也无用，反倒让人动作更加粗鲁。神爱非常愤怒，只恨自己无能为力，生着气道：“我可以自己走，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公主。”

突然纪婵一脚踹在她心口，重重地踩在上面，弯下腰笑道：“一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公主，还想要怎么样的对待？”

神爱将涌上喉咙的血又咽下去，死死咬着牙不想叫出来。

她不能输给纪婵，就算输了，也要虽败犹荣，绝不应该痛哭流涕地求饶。

这时候有一道人影无声掠过城墙，一剑斩向纪婵，将其逼开，随后抱起神爱冲出了城门。

纪婵怒道：“十七，追！”

十七没有顾及自身的伤势，闻言看了纪婵一眼，点足追出去。

皇城外平日里有宵禁，极少时候会有人出现。可是今天不同，他们宫里放人出宫，也不管这些人有没有地方去，反正不能待在皇城里。

一时间入夜也顾不到马车驴车，客栈住满了，还有许多人抱紧包袱，警惕地蹲在别人的屋檐底下打盹儿。

神爱从房顶上掠过，到了东郊九龙山脚下。她看了一眼何苦，自责地垂下头道：“对不起。老是害你们兄弟两个……”

“你知道就好。”何苦冷酷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同以往的仇恨，“神爱公主——曾经的皇族，如果不是我弟弟那么喜欢你，我早就一剑杀了你了。”

神爱慢慢偏头，果然见到何苦的眼睛里又气又恨。她喜欢的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只是觉得好像胸口的伤都不痛了，什么感觉有没有。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样恨她？何欢也曾经说，他觉得皇族比任何人都要不好。

何苦冷冷地盯着她，并不说话。

神爱好像忽然明白了，伸手去触碰他脸上的半张面具，何苦没有躲开。

冰凉的触感，亦如她指尖冰冷的温度。

她把面具取下来，看见他整个半边脸上被刻了一个大大的“丑”字，并且不是利刃划破后，留下的那种细长的伤疤，更像是被钝器磨破的，巨大的疤痕翻出狰狞的红肉。

神爱手抖了一下，又轻轻地给他戴上去。

何苦停着没动，任由她在那里摸索半天才戴好。

“谢谢你，何苦，谢谢你救了我两次。”神爱对他深深地一拜。

她骑鸟飞回凤凰殿，诺大的宫廷，除了凤姿门，一瞬间都冷清得不像话。她推开殿门，低声叫道：“宝妩？”

叫了很久，从前殿转到后殿、庭院、偏殿都找了，没有人回答她。

鱼宝妩明明说好藏在凤凰殿里的，为什么会不见？

神爱浑浑噩噩地回到前殿，点了一盏烛台，终于看见桌面上放着一张纸。

“你们的女史都关在刑部，不想她们死在里面，还是尽早来定王府，和你的神赐姐姐住在一起为妙，小可爱，我等着你。”

神爱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进城后那个猥琐半仙儿的话，做出了决定。然后她突然狠狠撕碎了这张纸，将所有东西掀在地上，伏在桌子上大哭。

定王府内。

何欢还静静地躺在榻上，太医开了药方，忙赶回去抓药。定世子和纪婵都在这里，而定王负手立在窗边，背对他们，漫不经心地问：“慈恩留他做什么？”

慈恩笑道：“老奴发现他体内有股神秘的力量，不似中原的内力，被封印在心口。倘若能开发出来，为王爷、世子所用，政事堂想必可以不存在了。”

定王讶异地道：“跟你比怎么样？”

“呵呵。”慈恩笑了一声，道，“老奴探不出深浅，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在老奴之下了。所以也不能让他无所顾忌，只激发六七层最好，那也难有敌手。倘若他不听话，老奴还压得住。”

定王思考了一阵，点头道：“这次河间的案子，他办得不错，是个好人才。就这么办吧，回头他醒了让他自己选：要跟着咱们，就让琅嬛给他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好忠心为主。再重用两回，看看能力。要不肯，不要留着了。”

语毕，定王迈步出了门。

慈恩对定世子道：“世子爷若是得到了一个左膀右臂，可不要忘了让他来拜师磕头。”

定世子笑着送他爹和慈恩出门，道：“忘不了，您老放心。”

等人都散尽了，纪婵看一看定世子面色轻松，不屑地笑道：“你就那么肯定何欢还要跟着你办差？人家可是为你表妹连命都不要了。”

定世子道：“他有野心，我知道。他是有目的的，冲动一次也够了。”

“那就祝你好运咯！”纪婵嗤笑一声，坐下来，自己翻着《稀物集》。

“他对神爱的感情是不能留的，不过，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对我绝对忠心呢？”

纪婵歪头翻了一会儿，道：“我什么都办得到。但是打破他心口的封印，冻结他的感情，还要让他对你忠心，这要用三件东西了，不知道他肯不肯交易。”

“你吃亏一点儿，直接给他吧，我爹都发话了，你还讨价还价。”定世子皱眉。

纪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实在对他喜欢不起来：“我吃亏是要掉能力的——当然，定王有命，我无话可说，不过，他对你要不要忠心，这个还是你自己去办到吧，毕竟你爹没有让我这么做，对吗？”

定世子看她一会儿，冷笑了一声，闭口出去了。

纪婵也准备回府休息，出门时见到惜过红着眼，焦急地在院子里转圈圈，不由笑道：“小太监你过来，你怎么这么担心？何欢要是不行了，大不了再给你换一个主子爷，你要沉住气。”

惜过跑过去，认出了这个人，连忙敬畏地给她行礼，埋头道：“奴婢见过琅嬛郡主。奴婢不想跟着别人，就想守着我家爷，求郡主和世子爷一定救一救命。”

纪婵挑眉，问道：“他有这么好？”

……

这一日还不到辰时，天才刚灰蒙蒙地亮，还有雾气的时候，神爱就已经等在定王府门外好半天了，进去回话的人还没有出来。

她不是不想睡，可是鱼宝妩有天生的病，在刑部怎么待得住；神赐被他们关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伤害和侮辱，一想到这些，她就睡不着了。

大概等了快一炷香，府门终于打开，传话的人怪笑着看她，道：“王爷请您进去。”

神爱第一次踏进定王府这座小皇宫，一路所见，果然和宫廷一样奢华浩大。不过她没有任何想法。

她明白一个道理：当她没有足够的权力或是实力的时候，她的任何反抗都只是一个悲剧，她的傲气就是这悲剧的根源。

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傲气踩在脚下，只能去争取这样的权力和实力。

那人领着她进入一座大殿，殿中垂着重重纱帐，镂空雕金兽香龛里焚的是瑞脑。帘后隐约可见有一群侍女，正在伺候定王更衣。定王从那扇巨大的铜镜中看到了来人。

神爱没有乱看，垂着眼等在殿中，隐隐觉得瑞脑香气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定王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神爱殿下，有何贵干？”

神爱抬起头看过去，突然从镜中与定王高深莫测的双眼对视，这一刻她如在梦中。她急忙转眼睛：“我——我可以同你们泰山封禅，请你不要为难宝妩她们。”

“宝妩是谁？”

“就是躲在宫殿里的女史。”

“哦。”定王没作声了，神爱皱眉，试探地追问，“你答应了么？”

定王还是没理她。

神爱往前走了两步，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就是昨晚见到的掌印太监慈恩，长相很对得起他的名字，满目慈祥的笑，但是佛口蛇心。

“神爱殿下再往前走，就不好了。”慈恩提醒道。

神爱止了步，心里很气定王并不理她的话，但是也只好忍着，她要低头。

这时候定王道：“让她进来。我看看这个孩子长得什么样，让我府里的人不要命。”

慈恩替她拢起了纱帐，神爱看着慈恩的脸色，迟疑一会儿，硬着头皮慢慢走进去，心里只记得正经事，还是追问道：“你到底放不放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以后一帆风顺，再也没有虐的情节了，开森！